2、解围(1 / 2)
顾贵妃一脚将景昭仪踹下水的消息,很快便已传遍整个内廷。
倘若皇宫也有热搜的话,这会子该稳稳登上热一了。
而作为当事人,还是主动挑衅的肇事者,顾穗这会子却没有半点良心不安、亦或是担心东窗事发的忧愧怯惧,而是静静坐在窗边,悠闲品着一盅奶茶——其实应该叫酥油茶,尽管不是同样的东西,好歹能激起一点她对后世的怀念。
明月宫满目阒静,落针可闻,宫女太监们即便内心震撼到极点,可见自家主子巍然不动,也只能按捺住浮荡思绪,埋头做自己的事——贵妃娘娘沉寂许久,居然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莫非得失心疯了么?
小竹忧心忡忡接过主子手中杯盏,另换一盅热的来——顾穗嫌酥油太过甜腻,倒是不怎么爱喝,赏玩的成分多过食用,抱着取暖也好啊。
“娘娘,景昭仪可不是息事宁人的脾性,待她清醒过来,定不会善罢甘休呢!”小竹终忍不住提醒自家主子。
景昭仪出言不逊在先,娘娘惩治她原是应该,但,要磋磨人也不必这样明目张胆的呀,暗地里的法子多着呢,如今踹上一脚看似解恨,可御花园耳目众多,断不会让景昭仪溺毙,顶多病上三五天,之后便又生龙活虎起来了,然则人证物证俱在,景昭仪想指认贵妃娘娘,那是极容易的事。
小竹噜噜苏苏道:“依奴婢看,您就来个杀鸡儆猴,拿白氏立威得了。挞死宫婢算什么,不比如今落得个戕害嫔妃的罪名,怕是降位都不能够,陛下雷霆之怒,得叫您以命偿命呢!”
那可太好了。顾穗心中窃喜,面上只管笑着,“行了,做都做了,马后炮又有何用?幸而景昭仪不也救上来了么,尚未酿成大祸,看在顾家面上,陛下不会将本宫如何的。”
其实她私心里巴不得景昭仪咬住这件事不放,这么好的刀都递过去了,再不利用那是傻瓜。景昭仪若是聪明,就该知道,此时她表现得越是可怜,便越能加重顾穗的罪过——希望她多病上几日吧!
至于小竹方才的言论……顾穗摇摇头,小竹是个天真未凿的女孩子,可也早早被这宫中弱肉强食的气氛所熏染,以致于尊卑观念分明,甚至觉得人命如草,下人们的命根本不值钱。
但,在顾穗看来,无论妃嫔或是宫婢都是一样的个体,景昭仪和白青青也没等级差别,她要滋事,自然得找那个主谋,如此才算得公平——她固然没什么本事,好歹有个优点,就是不欺善怕恶。
真想快点离开这地方啊……再待下去,或许她也会同化,连这唯一的优点都消磨殆尽。
顾穗懒懒的用了一顿午膳,心中暗骂皇帝做事没效率,这么好判的案子,做什么磨磨蹭蹭的?他不是独断专行的暴君么,难道还会忌惮顾家?
好在等到午后,御前那个白胖身子圆脸庞的大太监福禄总算姗姗来迟,陪笑道:“贵妃娘娘,陛下传召,请随奴婢前往养心殿询话。”
可算是盼来三堂会审了。顾穗优雅地放下碗筷,施施然起身,“小竹,为我更衣。”
福禄眼中飞快地掠过一抹惊诧,顾贵妃犯下如此大错,原以为这会子必定惶惶如惊弓之鸟,怎料却恁般平静,难不成里头有冤假错案?
殊不知顾穗纯粹求仁得仁,她不怕死,自然无所畏惧——当然在那之前,她得精心梳妆,擦上最好的胭脂,穿上最鲜亮的衣裳,以完美的姿态踏上黄泉路。
这一折腾就折腾了快三刻钟,福禄都有些不耐烦了,好在那主仆俩总算冉冉出来。不过是一个照面,福禄的眼中便被惊艳填满,早听说顾氏女姿容不凡、冠绝京城,今日盛装之下才真正知道传言不虚——最动人的牡丹本就是在烈阳下才能吐露娇艳。
顾贵妃若早些拿出这份本事,何愁不能得到皇帝宠爱,以致于被人冷落至今,沦为笑柄。可见美人光长脸不行,还得长脑子。
好在今日算是开窍了。福禄心中暗念,两手殷勤伸出,上前将顾穗搀扶起来,“娘娘小心,仔细摔着。”
顾穗并不知这圆胖太监打的什么主意,只当自己真是要死了,这人才对自己分外客气,于是朝他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如同春花怒放,娇兰吐艳。
福禄简直受宠若惊,更暗存了要扶持这位主的念头,瞧瞧她通身的气派,若真叫景昭仪那个草包污蔑了去,简直没天理。
等到了养心殿前,福禄请主仆俩于廊下稍等,自个儿一猫腰先进去通传。也不知他跟皇帝说了些什么,出来的时候笑语喧阗,“娘娘,请。”
是在商量如何办她的后事吧?顾穗心里有一刹那的悚然,但更多的是解脱,很快她已平复情绪,带着小竹掀帘而入,“妾明月宫顾氏,参见陛下,愿陛下岁岁安康,福绥绵长。”
“晨起御湖边的事……”沈长泽有一把低沉的好嗓子,如石上清泉,泠泠而落,跟他的脾气倒是不大相宜——也可能因这会子还没发病的缘故。
不待皇帝说出更多的废话,顾穗便飞快地点头承认,“是,都是臣妾一人所为,臣妾嫉妒景昭仪得您宠爱,一时恶起,才故意戕害于她,实则是意图置她于死地,臣妾之罪,实难可恕。”等说完这一大串,顾穗才勇敢地抬头,满以为会等来皇帝利落的处置,将她打入天牢,再赐一杯毒酒自裁,谁知触目所及,却是景昭仪愕然的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