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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她读过一本书,书中有句话:贫困是耻辱的烙印。当时她不懂这句话的含义,随口问身边的佣人:“如果没钱,为什么不去赚钱呢?穷人也可以靠着努力变成富人,对吧?”
佣人的回答她早已忘记。但后来,当她开始打工挣生活费,再回想起来,她当年幼稚的问题就是另一个版本的“胡不食肉糜”。
这个世界并非不美好,但其美好的一面有时只展现给优势人群。
“怎么了,忽然问这个?”崔小圆的声音令她回过神来。
“没什么,随口问问。”沈绒转移了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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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几日,丢镯子的女同事私下找到沈绒道歉。
原来她找人验过,发现镯子的确是高仿。她既伤心又尴尬,万万没想到她一直引以为傲的亲哥哥会骗她。
沈绒能理解对方的心情,但她看待这种事要淡然许多。
以前她在奢侈品店打工,有一份VIP客户名单,要定期主动联系这些顾客。名单变动频繁,经常遇到这种情况:前两个月还一掷千金的顾客,忽然没钱了,甚至要求退货。其中原因很多:破产、被起诉、被有关部门调查……
做生意来钱快,风险也高,大起大落都是常态。落入低谷时还必须维持场面,不能显露穷相。很多土豪其实外强中干,购买高仿的不在少数。
沈绒接受了同事的道歉,还善解人意地宽慰:“现在的高仿做得很逼真,不少有钱人都会买。如果我没从事过珠宝销售,也无法分辨。”
见沈绒这么好说话,同事更觉羞愧,低声道:“非常抱歉,不该怀疑你。”
既然沈绒看出镯子是高仿,就不会为钱财而偷窃。她本可以公开这个事实,为自己洗清嫌疑,但她没有这么做,给失主留了面子。
之后,这名同事在公司里公开说,她确定沈绒不可能是偷镯子的人。
到这里,事情的余波才终于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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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之外,沈绒的感情生活进展稳定。
她与程安没有同居,但有时他会留在她的公寓过夜,或者她去他那里。
她的公寓里,程安留下的痕迹越来越多。他的洗漱用具,他的平板电脑,他买的榨汁机和空气净化器,他在冰箱里备好的水果点心……所有这些,一点点填满她原本空洞的生活。
周末他经常开车带她出去玩。江边看夜景,逛跳蚤市场,在公园看宠物聚会,到剧院看舞台剧……有他的生活总不乏味。
还有很多时候,他们一起待在公寓里。看电视时,她爱看国外的纪录片,他便陪着她看。当有他爱看的网球比赛时,她主动把遥控器让给他。
生活简单而温馨,她不奢求更多。至于程安是不是私生子、其母是否做过应召女郎,她并不在意,也从未向谁提起。
这个周末,沈绒留宿在程安的居所。
夜里,主卧室内,沈绒先洗完澡,然后程安进入浴室,哗啦啦的水声隔着门。
沈绒穿着睡衣,坐在床上看了两页书,忽听得床头柜上的手机发出一声消息提示音。
那是程安的手机。她扫了一眼,只见亮起的屏幕上弹出一条未读微信——
“我们还有机会重新开始,对吧?”
重新开始?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却引人遐想。
发信人只显示ID,简单的两个字:思思。沈绒不知这人是谁,至少她认识的公司同事中没有这号人。
手机没人动,屏幕很快暗下去。
几分钟后,水声止息,程安从浴室出来,头发湿漉漉的,裹着系带长浴袍。
沈绒的视线仍然落在书页上,但能感到他的靠近,闻到了他身上沐浴露的清香。
放下书册,她把吹风机递过去。
他接过时,她平淡地提了一句:“刚才你手机响了一声,有微信消息。”
程安拿起手机,划开屏幕看了几秒钟,随即放下。
他很平静,但她还是在某个瞬间捕捉到他脸上一闪而逝的复杂情绪。至于那丝复杂情绪中包含什么,她无法解读。
之后他依然言行自然,并无异常。她亦不询问,仿佛无事发生。
然而这夜她睡得不太/安稳,半夜醒来一次。
醒时枕畔空荡,程安不在床上。她抓过手机一看,凌晨两点。
卧室里的小夜灯开着,亮度调得很低,四周悄寂无声。她起身趿着拖鞋走出卧室,隐约听到阳台上传来人声。
悄然走近,她透过落地玻璃门,看见程安正在阳台上打电话。这么晚了,是在与谁通话?
她站在室内暗处,他没有发现她的到来。
尽管他有意压低声音,但四周太静,只要凝神细听就不会听错。
他沉声道:“思思,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意义呢?”
声音里的情绪波动,不是他往常从容镇定的风格。
不知电话那边的人说了什么,他叹息:“你不会明白。”
又是寂静。
片刻之后,他决然道:“我有新的生活,你也早该向前看了。别再联系我。”
随即挂断电话,他捏了捏眉心。
很快又有电话进来。他把手机调成震动模式,搁到一旁。一次次嗡嗡震颤,他视若无睹,任由手机上的未接来电积累得越来越多。
他掏出一支烟。啪的一声,打火机上窜起火苗。火光瞬间照亮他的脸,却照不亮眼底的幽深。
他指间夹着烟,深吸一口,徐徐吐出烟圈。明明灭灭的暗红烟头,在黑夜里分外明显。
之前她并不知道,原来他会抽烟。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她没有打扰他,转身回到卧室,重新躺下,裹着被子合上双眼。
又过了一会儿,程安回来了,脚步放得很轻,避免吵醒她。
他上床的动作不大,但她能感到床另一侧的轻微塌陷。被子掀开一角,她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香,熟悉的气息充盈于呼吸之间。
夜还很长,她渐渐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