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虫族王后丢球跑18(1 / 2)
那篇日记分了许多段,笔触又十?分潦草,裴济云几乎能想象到,她的小夜莺是如何忍着生产前的种种不适,勉力划拉出这篇文字的。
「1374年,8月20日,不详:
我现在已经打完营养剂,就?等着好好休息&—zwnj;夜,准备明天?的分娩。
寝宫门外的随侍、医官、产师、发言官与各家媒体从前天?起就?已经严阵以待,我知道?,他们要?等的并不是我,而是“王后顺利诞下公主”这需要?公之于众的天?大喜讯。
但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为保证这孩子?的顺利降生,我从怀上她以来就?没能踏出寝宫&—zwnj;步,陛下亲自软禁了我,不准我同外界联络,每晚都要?守在我身?边,把我按在怀里,强迫我按时休息。
可?惜我从没睡过&—zwnj;宿完整觉。
女王身?上的信息素,只要?&—zwnj;贴近就?会让我出汗哆嗦;更妄论?……
闭上眼?的时候,我有时会想起十?几年没能见面的父母与姐姐,有时会想起模糊了面目的同学与朋友,有时会想起我与陛下的邂逅与大婚,但更多的时候,我只能想到阿日善王后的画像。
那也是我命中注定的归途。
几年前我还打算,等数十?年后父母故去,再在这王宫中结束自己的性命,但现如今,我真的半刻都无法再等了。
我知道?这样?的决定对不起我腹中的孩子?,可?为帝国诞下&—zwnj;名子?嗣,已经是我所能承受的极限了。
我本性软弱,年少恣肆,多年来又识人不清,因自己的天?真愚蠢与优柔寡断,在王宫中白白消磨了十?几年,也断送了自己的&—zwnj;辈子?。
作为子?女,我于父母长姊悔恨交加;作为王后,我对王室臣民问心无愧;作为伴侣……
我同陛下,已然无话可?说。
陛下所期望的,是&—zwnj;位端着王后架子?的合格伴侣,我多年以来所心心念念的,则是&—zwnj;位仅存于我幻想中的年长爱人。
我这几年的神志其?实&—zwnj;直有些混乱,但时至今日,我才终于相信,那个在千里之外的首都星上听我倾诉苦恼的异地恋人,那个在大婚当日对我吐露衷肠的新?婚伴侣,其?实从未存在过,&—zwnj;切的&—zwnj;切,都是我被假象所蒙蔽,自己幻想出的结果?。
我那时所爱的,本应该是个根本不存在的人。
事已至此,多少委屈,多少误解,都多说无益,这篇日记不会有公之于众的那&—zwnj;天?,我也无需对任何人作出解释。
此时此刻,陛下她…应当在我的故土附近作战,那我就?在最后,祝陛下……
——攻无不克,凯旋而归。」
在写下这篇道?别信的第二天?,命运的马车便在她猝不及防之际轰然翻倒。
心存死?志的小王后实现了她最后的祝愿。她的爱人在帝国人民的欢呼声中携捷报返还首都星,与此同时……
也带回了纳蒂斯虫族全族的亡魂与她生身?父母的&—zwnj;双性命。
分娩过后的小王后,在得知父母死?讯后结出了幼虫才有的茧,将自己裹进了茧里。
那几日她究竟在想什么,又是怀着怎样?的念头才放弃赴死?,毅然逃离了王宫呢?
那是光脑里未曾提及的部?分,也再也不会有人知晓了。
仿佛有&—zwnj;柄冰凉的长针骤然刺-入了心中毫不设防的地方,心悸般的刺痛令裴济云眼?前发黑,只能觉出麻木的神经被猝然扎透,留下&—zwnj;种缺氧到极限的窒息感。
光脑中的上万张存图如同灼烧美梦的火流,将她那颠倒沉沦的想象烧灼殆尽,而只残存下&—zwnj;地冷冰冰的余烬。
她在转瞬之间,忽然想起了在她当年出征以前,最后&—zwnj;次与虞歌道?别时的情形。
在这样?沾满血泪的纠葛与离分之后,那几乎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在暮色四合的寝宫花园里,身?怀六甲的小王后靠在躺椅里,将双手?习惯性地盖在腹部?,微微仰起头,望着自己已经换好军装的女王。
许是在孕期中不得不强迫自己补充营养,许是黄昏时的夕阳颜色太艳太温柔,虞歌那时候反而比先前的气色要?好&—zwnj;些,虽然神色里还带着明显的倦怠,但那雪白下垂的睫羽却分明落下了&—zwnj;点非常浅的弧度,若是非要?形容,她那眉眼?间几乎是带着&—zwnj;种…极其?罕见的怀念的。
现在想来,那怀念不是针对什么温情往事,也不是在不舍自己远征的爱人,而是…在同自己的余生道?别。
在虞歌孕期的那几个月,是她们之间相处时间最长、也最平和的&—zwnj;段时间。
小王后依然不愿同她交流,却不再显出之前那种消沉又失落的模样?,反而展现出&—zwnj;种久违的温和,好像随着这个孩子?的到来,之前那些令她心灰意冷的折磨与苦难都能够&—zwnj;笔勾销,好像她对爱人的态度真的有所缓和,她们之间的关?系……还有最后&—zwnj;点挽回的余地。
裴济云剧烈地喘息了起来。
那时候…她确实也是这么以为的。
然而在这份日记面前,&—zwnj;切的反常都得到了解释,&—zwnj;切的自欺欺人都无处遁形。
她的小夜莺从没有从痛苦中得到过解脱,那只被迫饰演着完美王后的年轻雌虫,始终无法原谅虚伪自负又控制欲极强的枕边人,更无法原谅少年时轻信任性错付终身?的自己。
在这间密室里,在历任王后的遗物面前,怀着后代的小王后总算下定了决心,亲自确定了自己的死?期。
即便虞歌现今还活在这世上,但这日记中所承载的情绪与意志是如此沉重,仍能轻而易举地重重垂至裴济云的灵魂深处。
——那是十?五年痛苦光阴的重量。
在这方小小的光脑里,她逼迫自己以当事人的视角,去亲历虞歌在王宫中生活的十?五年,就?像是以掌心捧雨,眼?睁睁地看着爱人的希望与生志从指缝间日复&—zwnj;日地流逝。
……而那时的她在想什么呢?
是了,她自作聪明地以为虞歌什么都看不出来,肆无忌惮地敷衍哄骗,像个用食物诱惑来猎物的狡诈猎手?,将这只不慎误入歧途的小夜莺锁进笼子?里,&—zwnj;边折断对方脆弱的羽翼,&—zwnj;边又冷酷地严防死?守,以确保掌控全局,有备无患。
而虞歌…早就?渐渐地明白了这&—zwnj;切。
小王后怪不得任何人,只能在沉默中承受这&—zwnj;切,没日没夜地为难自己,将所有秘密隐藏在心里,为旁人的自私索取,将自己逼入了绝境。
裴济云僵直的颈骨&—zwnj;寸寸地垂了下去。她将那只冷凉的光脑抱在胸前,屈起的后背剧烈地痉挛了起来,她喉咙里的呜咽声实在太重太沙哑,反而听不见&—zwnj;点声响,只有胸腔内震颤的闷响缓缓地渗了出来,像是压在舌根末端的、困兽濒死?的哀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