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四四(2 / 2)
沈游以挖井之事练他们,也当是练兵,免得让自己手生。
他们中不愿意?干活的刺头,受到惩罚,愿意?干活的,一个个或多或少都有奖励,小是一个馒头,大是放假一日。
这其中,有个男子不小心摔断腿。
男子想到之前在山贼窝,受伤了是没有药的,还要被嫌麻烦,尤其是骨折之类不好治的,还会被贼首丢在山脚下,任由人?自生自灭。
想到那场面,男子面露害怕,央求同伴:“别告诉大人?们,我这腿还能使。”
然而同伴还没说,晋晓就知?道这边的动静。
她?背着一个药箱走来,身?后跟着林岚,那男子心下一惊,虽然疼得直冒汗,还是说:“大人?,我还能干活的!别把我丢在山脚下……”
林岚笑了声:“谁告诉你,大人?要丢掉你了?”
晋晓蹲下身?,摸摸他的小腿骨:“位置歪了。”
她?让林岚给男子咬住一根树枝,轻声说:“接下来会痛,忍着。”
直到这一刻,包括周围围观的人?,也才知?道,秦大人?不会责怪受伤的人?,却会亲自帮他们治疗……
他们虽然让他干活,但是,不是奴役,而是把他当人?看。
受伤的男子也在此时,忽然后悔自己为?了一口吃的,加入山贼窝。
若早点有秦大人?这种好官,他绝不会走上?这条歧途。
大约挖了十来天?,换了几处地方?之后,有人?镐子一砸,摸到湿润的土壤:“有水啦!”
晋晓指出来的那块地方?,果然挖出水!
村民围在井旁边,林岚看着桶提起来的水,忍不住问?晋晓:“秦大人?是神仙吗?为?什么我们村里打?了那么多的井,都没挖到水呢?”
“是啊,大人?是神仙吗?”
“一定是神仙派来保佑我们林家村的!”
沈游也盯着晋晓。
如果晋晓是神仙的话,那他何其有幸,能被神仙这样?眷顾。
却看晋晓笑了笑,抬手压了一下声音,解释:“我非神仙,这一切都是有依据的。”
“这里有座乌璐山,炎夏刚过,山上?融化的雪水渗入地表,根据地形,这个位置是雪水储存最丰沛的地区。”
林岚听着,忍不住用?水去试水,果然有十分沁凉。
她?忍不住说:“大人?太厉害了!”
新井出水的消息不翼而飞,咸安县县令全高?飞终于觉得不对了,沈游好像真的在为?民做事!
他一下就慌起来,完,百姓要是知?道这天?下还真有官做好事,那还能容忍他吗?
于是,他急匆匆颁布告示,如今旱灾,县里也缺水,既然在林家村和黄家村之间发现新水井,合该收归县里拥有,由县里统一调派水源。
当然,对全高?飞来说,最要紧的是,乡绅们更应该优先想用?水源。
不过,他以为?他在为?县里百姓做好事,却不知?道,早没多少县民服他,百姓都羡慕沈游和秦晋晓给那些村带来的变化,期盼沈游也能接手咸安县。
这是一回事,另一回事,林家村黄家村的村民也都不干了。
以前是不知?道还有为?民的好官,想想忍一忍日子还得过,现在不一样?了,他们也再受不了欺压!
于是大半夜,全高?飞和五姨太还在梦乡,全府就被冲了。
全高?飞在仆从的叫唤下,醒来,火气直冒:“这些人?是想死吗?快去叫捕头,我倒要看看谁这么大胆,都得进死牢!”
五姨太也说:“大人?不要慌,不过就是些刁民。”
仆从:“来不及了啊大人?!人?太多了,捕头也跑了!”
全高?飞:“什么?”
他这才意?识到不对劲,仓促地穿戴,结果,鞋子还没穿好呢,外头传来嘈杂的声音,房门“嘭”地一声被踢开。
全高?飞抬头一看,狠话顿时放不出来了——不是几个人?,不是几十个人?,不是几百个人?……那乌泱泱的势头,甚至不止!
他顿时哑了:“有、有话好好说!”
冲在前头,怒不可遏的百姓:“没话!”
他们一拥而上?,把他团团包起来,拉扯到门外,扇耳光的扇耳光,扔石头的扔石头。
这还没完,百姓的怒气怨气,发泄出来就得彻底,他们就将?全高?飞吊在竹竿上?,游街一整天?,叫所有人?都看着,骂着。
另外,经过清查,全高?飞家里藏纳的珍宝无数,还有不少礼单,县里的乡绅与官员勾结之事,明明白白摆着。
但县里不可一日无官,这些县民立刻想到还在林家村的两位大人?。
以至于最后,全高?飞被绑着推到沈游面前时,肿成猪头,衣衫不整,还一个劲地求饶。
沈游有点惊讶地看着屋外的百姓。
带头的男子跪下喊:“我们受狗官之患已久,早盼着沈将?军这样?的好官,我们恳请沈将?军接管咸安县!”
“请沈将?军接管咸安县!”
“请沈将?军接管咸安县!”
连喊三声,跟来的百姓都跪下来,沈游等他们激动的情绪平息,才玩味似的看着眼前的全高?飞,问?:“民脂民膏的滋味,怎么样??”
全高?飞打?着哆嗦:“不敢了,下官再也不敢了。”
最终,沈游应下此事。
全高?飞被软禁起来,县衙里本来的职位,几乎也换了个遍。
县城和村落的治安,就交给已经训练好的山贼——亦或者说,沈家军,这一千八百多人?,已经都是沈家军,再没有当匪盗时的惰性和凶残,有的只有纪律严明、为?民办事。
沈游治军严明,沈家军穿着红色短褐,所到之处,没有贼人?敢猖獗,一时之间,各地红色布料滞销,沈家军的打?扮也成了百姓模仿的对象。
不到半个月,又有千余名青壮年闻风而来,想入沈家军。
要不是有名册记录着,或许这些青壮年早就混进沈家军。
此事一传十十传百,戏班子还排了戏,附近的县衙官府全都抖擞起来做人?,就怕自家百姓也终于忍不住,也让他们落马。
事情既然闹开,晋晓提前跟沈游说:“梁州军将?领定会来找你。”
沈游也料到了:“我知?道。”
晋晓又说:“到时候,就把沈家军送给他们吧。”
沈游先是一愣,然后,才明白晋晓的用?意?,应下来:“好,全听先生的。”
终于,这件事也传到州府耳里。
梁州刺史名叫宋敬武,不能说是个贪官污吏,却也不算是个好官,庸碌无为?,每年只应付朝廷来西南巡查的监察御史,却没有做多少实绩。
乃至底下乱成这样?,他才察觉不对。
梁州刺史府里,每个人?的神色都很?严肃。
梁州军镇南将?军严坚秉,素来只管军务,一听出这样?的大事,也是惊诧:“这假梁州将?军,弄出这么大动静,竟然关押官员,岂有此理?!”
宋敬武说:“这位沈将?军,估计就是在雍州展露头角的沈游。”
“沈游?”严坚秉更惊讶了,“你说他是沈游?”
他在雍州那边有一个好友,也是将?领,就十分称赞沈游,而且,还很?不满雍州副将?逼走沈游之事。
严坚秉立刻精神了,也不说沈游“岂有此理?”,只说:“那秦晋晓是不是和沈游在一处?”
宋敬武说:“他身?边确实有个秦先生。”
严坚秉一改态度,激动:“这可是我们梁州的机会!”
他必须亲自去拜访沈游。
说干就干,他连夜带着侍卫到咸安县。
见到沈游,他发觉这个少年将?领比他想象的,还有年轻许多,浑身?都是锐利的锋芒,能斩开不见天?日的黑。
再看晋晓,果然如传闻中一般,人?若青竹,目光却如深海的明珠。
严坚秉心下澎湃,说:“沈游,若你进梁州军,本将?可以直接允你从四品将?军之职。”
然沈游不卑不亢,只笑着说:“谢严将?军器重,不过我志不在此,既然将?军已经知?道咸安县的事,那五千沈家军,就交给将?军了。”
严坚秉:“你说什么?”
沈游又一拱手:“愿将?五千沈家军,全都交给梁州军。”
严坚秉又问?:“你接下来要去哪里?”
沈游看了眼晋晓,说:“秦先生去哪里,作为?学生,我就去哪里。”
晋晓自然地接过沈游的话:“我们会继续往南走,若有合适的地方?,将?定居下来,造一木屋,犁地耕田,养鸡放牛,或于屋顶赏月,或于溪畔饮酒,享田园之乐。”
这明摆着是要隐居。
严坚秉一口老血卡在胸口,正是逐鹿天?下的时机,这两位大能人?,把梁州咸安管治得条条有理?,居然打?算隐居?
但沈游放手权利的举措,确实让严坚秉心生敬佩。
他再三挽留:“虽隐居生活令人?羡慕,但如今……秦先生,沈先生,你们从雍州而来,定知?道天?下大势所趋,真的要这么隐居吗?”
不过他再怎么说,沈游和晋晓还是执意?要走,让严坚秉急得嘴上?冒泡,半夜让侍从去散播沈秦二人?要离开梁州的消息。
他只能抱着希望一试。
第二天?一大早,沈游和晋晓,一人?一骑,轻装上?阵,严坚秉则亲自驾着马跟在他们身?后,还想再挽留。
结果,他们要离开咸安县的消息,在咸安县传开了,一路上?,百姓拥堵着道路,都舍不得他们两人?离开,一声声呼唤着:
“沈将?军、秦大人?!别走!”
“留在梁州吧!”
严坚秉万没想到还有这种效果,很?是震撼:“万没想到,他们已经如此得民心。”
看着这个场景,就算一直扮冷面的沈游,也不由动容。
本只是想让严坚秉知?道,他不会轻易留在梁州,免得梁州最后和雍州一样?待他,却没想到,这些百姓是如此地真情实感。
最终,在千百人?的挽留下,沈游和晋晓终于留梁州,一个成了梁州军的将?领,一个成了谋士,连带着沈家军,也被编入梁州军。
***
而远处雍州的情况,并不乐观。
和戎人?的这场仗,他们打?了两年,彼此有输有赢,但谁也没能拿下最关键的一战。
而长期的战争,也消磨雍州本来积攒的实力。
军中从“秦先生呢”,变成了“要是秦先生在就不一样?了”。
被软禁在国都的侯策,先穆邵一步逃出,一看雍州如今的情况,纵使儒雅如他,都骂句粗话:
“他奶奶个腿!谁把沈游和晋晓赶跑的!”
作者有话要说:侯策:老子裂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