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官上任(也都知道该如何引出一只出...)(2 / 2)
柳宜重重缓了一息,便慢条斯理地说了起来:“要奴婢说呢,这御前的掌事,礼数周到会办事自是要紧,可更要紧的是能与皇上说得来。就拿管事宦官来说――”她指指立在圣驾身边的张俊,“张俊和皇上一般年纪,宫里头比他资历老的宦官一抓一大把,可皇上让他掌事,是不是就比随处调个年长的用着趁手?”“御前宫女,也是一样的道理。”柳宜语中稍顿。好似真怕皇帝不准,苦口婆心地说着道理,“奴婢是皇上的乳母,看着皇上长大,也算是皇上的贴心人,这才能当好这份差。可若奴婢离了宫,皇上真挑个与奴婢一般年纪的来,纵使会办事,也未必还能合皇上的心意。”
“如此,倒不如找个年轻的。哪怕办差不够得力,却与皇上年纪相仿,有些话总归更说得来。好过一个老气横秋的老姑姑立在跟前,皇上真有什么烦心事也跟她开不了口不是?”
柳宜这般说完,便见皇帝含笑拱手:“姑姑说笑,姑姑可不老,正值盛年。”
这时候知道夸你奶娘了?
柳宜嗔怪地睃他一眼,又听他递话:“姑姑所言倒也可一试,可御前的宫女还是姑姑更为熟悉,姑姑瞧着谁合适?”
“这个……”柳宜作势沉吟半晌,俄而眸中一亮,“奴婢看着顾鸾不错。温柔大方,行事也沉稳。”
“顾鸾……”皇帝面露迟疑。
柳宜的目光在殿中一荡:“顾鸾今儿不当值?”
皇帝颔首:“是。”
“那奴婢先去与她说说。”柳宜这便起了身,“这点小事,皇上便不要多费神了,奴婢自会安排妥帖。”
言罢她就一福,恭恭敬敬地退出了紫宸殿。
张俊犹自一语不发地立在皇帝身侧,只抬了抬眼皮。
――论和皇上唱双簧,还是得看宜姑姑啊!
这戏也太真了。
要不是昨日皇上给顾鸾看折子时他就在旁边,他都快信了。
如此过了约莫两个时辰,御前的人员安排在悄无声息中天翻地覆地变了一变。
在宫中声名显赫的掌事女官柳宜请辞,赐封二品诰命夫人。其子封了奉国将军,乃是个没有实职的爵位,但另赐了食邑千户;其女封了乡君,亦是个爵位,同样得赐食邑千户。
除此之外,御前位份最高的女官、宫女直接调遣出去近半,个个都晋了位。大半调去六尚局掌事,另有两个指去了皇后处、两个指去了太后处。
还有一个分去了行宫,待得行宫那边的掌事姑姑过两年出宫养老去,这位便是行宫里首屈一指的掌事女官了。
这样的结果,纵使不能让人人都满意,也总归没让谁吃大亏,不至于有人心存怨怼舍命惹事。
另一边,顾鸾得了位晋御前掌事的旨便也忙碌起来。
新官上任,就算她对这一职再信手拈来如鱼得水,初时也总有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要费些心神。上一世她到御前时资历已深,她对张俊客气,张俊也要对她客气,各样安排她大大方方出手就可,只要不动摇张俊的位子,他就犯不上管她的事。
现下却不太一样。现下张俊已随在楚稷身边十几年了,她却只是个进宫不足一年的宫女。有些事哪怕她看得比张俊更明白,也不方便舞得太过,不能在御前压过张俊的风头。
顾鸾思来想去,便姑且只在心里想了个大概,却没急着做什么。只在年初四奉旨搬了住处,搬去了柳宜曾经住的院子里。
这也是她上一世住了二十多年的地方。
“搬家”这天,四个宫女六个宦官一起帮她忙着,犹是从上午忙到了临近傍晚才收拾停当。
顾鸾好好地写过他们、给了赏钱,御膳房就送了晚膳来。她坐下来刚要用,余光睃见有人在门口探头,抬眸一看就笑了:“鸾歌?进来呀。”
“姐姐!”方鸾歌走进屋,束手束脚地站在她旁边,“姐姐,我跟你商量个事,可以吗?”
顾鸾点头:“你说。”
“我……我能跟着你吗?”方鸾歌说完就紧抿起唇。
顾鸾多少有点意外。
按规矩,宫里得脸的女官确都是有自己的宫女宦官服侍的,御前掌事女官更不必提,日子过得比许多小嫔妃都滋润。跟着她们的宫人,也未必就比嫔妃身边的宫人过得差。
但方鸾歌可是正经的御前宫女。
她迟疑着打量她:“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我……我知道呀!”方鸾歌急切地拉了张椅子坐到她身边,“姐姐你不知道……我就不是在御前当差的料!这都多少日子了,皇上在跟前我还是害怕,这么下去我看我早晚把自己吓死!还不如跟着姐姐……跟着姐姐我不害怕,平日姐姐在殿里当差当累了,回来有我端茶倒水姐姐也省心呀!”
倒也不是不行。
顾鸾口中嚼着一小块牛肉,想了想:“你先帮我办两件事。”
方鸾歌两眼一亮:“什么事?姐姐你说。”
“明天你先去六尚局走一趟。”她顿了顿,“你跟六尚女官说,御前的几位姐姐高升,一时人手倒不够用了。我年纪还轻,承蒙宜姑姑青眼当了这掌事,但不敢擅自做主,劳她们给我推荐些可靠的人来,后天午后我亲自去六尚局拜会她们。”
方鸾歌认认真真地记了一遍她的话,点头:“我明白了。”
“然后,你再去趟后宫。”顾鸾说着,面色稍沉了几分,“只当是去结个善缘,说些日后承蒙各位娘娘照料的话就可以了。但你记着,想法子把六尚局要往御前荐人的消息放出去。”
这两件事,前者真是为了结善缘。六尚局的女官位高权重,她不能怠慢。
后者,则是在补张俊的窟窿。
张俊现下还是太年轻了,御前状似被他安排的井井有条,实则漏洞不少。
单说倪玉鸾能轻轻松松给她下砒|霜就够匪夷所思。
这样的事若是放在二十年后,绝不可能出现。一是因为他们那时都很会管束手下,御前众人无一敢有二心。二是因为,他们那时都学会了枪打出头鸟。
也都知道该如何引出一只出头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