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6、生辰宴(上)（2 / 2）
白珉看了一眼前头，点头唱喏：“记住了，再不忘的。”
薄荷一家子原是江州人士，因涝灾无奈逃难来的都中，机缘巧合进了林府。薄荷爹原是江州武馆的坐馆师傅，还跟着镖局压过几趟镖，薄荷娘原是绣娘出身，做的一手好绣活。薄荷进林家的时候才四岁，长的清秀，许是一路流亡过来见过好些情状，性子比旁的同龄女孩子要更沉稳些。曲文君无意中瞧见了在林福家的手底下学规矩的薄荷，细细问了才知道薄荷竟也会些拳脚功夫，跟着她父亲学的，别的不说防身却是够的。那时林乐曦身边的女使尚未有定论，因着这一条便一直跟着林乐曦了。这一跟便是十二年，去年腊月才家去备嫁不进来侍候了。
薄荷娘上身套着一件银色暗纹薄袄，搭着墨绿色春裙。为数不多的几根白发夹在黑发中间，用梳子梳的一丝不苟。白玉镶金梅花步摇将头发盘成规整的圆髻，翡翠耳环服帖的垂在耳际，不见多少摇晃。薄荷跟着她母亲跪下：“姑娘，薄荷回来跟姑娘告别。还请姑娘好好保重自身，莫要过度操劳伤了身子才是。”
林乐曦略一抬手，艾草便连忙上前扶起，菖蒲搀起薄荷娘。“你四岁上来了我身边，到如今你出去也有将将十几个念头了。从我母亲离开，除开祖母你算是我最贴心的人了。肚子里多少苦水埋怨眼泪也不知与你倒了多少去，这乍然放你出去我还当真是不习惯了好些日子。”林乐曦拉着薄荷的手，道。
薄荷闻言，心底难过不敢表露免得惹林乐曦眼泪，笑道：“姑娘还说呢，您小时与现在可是判若两人。那时我才来不久，也不知姑娘怎的就知道了我会些拳脚功夫，非要我教。我想着姑娘娇养的，细皮嫩肉的可不能练坏了，犟着不肯点头。谁知姑娘竟生气了。”
“可不是，我那会儿可料不到你这丫头竟然这般犟，死活不肯同意。我也是小孩子性子，不肯开口与你说话也不要你侍候，把你急的团团转却不知该如何是好。后来还是你做了山菇酱肉羹才好了。”林乐曦想起那时候无忧无虑，她还有父母疼爱的时候，笑道。
薄荷看着林乐曦渐渐红了的眼眶，深吸一口气，道：“姑娘往后若还想吃酱肉羹，吩咐一声，奴给姑娘做。”
“你说甚呢，都是要出嫁的姑娘了，还这么随性，越活越回去了。”林乐曦忽闪忽闪眼睛，将泪珠黏在鸦羽般的睫毛上。
说话间艾草从里头将林乐曦早早准备好的东西取出来，林乐曦从细瓷金丝暖匣里拿了一张契纸出来，道：“这是你的身契，我已销了档。你们一家子签的是十年的活契，前两年时间就到了，原该放你出去的。可我那时也心神不定不安的很，私心多留了你两年，腊月才让你家去，这也是我对你不住。你父母的两年前便由着林显家的销了。”
薄荷契约到期时恰逢林姚氏丧期，林乐曦又接了黛玉过来住，正是百废待兴，万事开头的时候。林乐曦心里吃不准主意，想靠着薄荷给自己一颗安心丸药。薄荷也深知道里头的事情，也不曾开口提过身契一事。之前薄荷娘还催问过一回，叫她拿话说了一回也便没有再提起。直到她相中了一个不错的人，想许婚了，这才找到乐姑姑面前去。
“姑娘莫说这些话，奴留下来是奴自愿的，非姑娘强迫何来的对不住。”
林乐曦摆摆手，将身契给她，又拿了另一份单子出来：“你我有主仆之情亦有姊妹之谊。你出嫁那日我不能送嫁，却不代表艾草她们几个不能。这是我给你的添妆，女儿家这辈子只这一次，嫁妆厚实些才不会让夫家看低了去。”
薄荷却摇头拒绝：“姑娘之前给的那份妆奁已然足够丰厚了，再多便打眼了。”
“你是我身边四个女使里头一个出嫁的，这些东西你若是拒了，将来我还怎么送出去给艾草她们几个？”林乐曦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薄荷看着林乐曦坚定的眼神，她知道若是这会子不接，等她出嫁那日林乐曦会让艾草她们带过来的。她一向如此。
“诺。奴谢过姑娘大恩。”
薄荷回去了，黛玉手里那一张点梅花小笺也写好了：“阿姐，你看看。”
商家、徐家、张家都在列，贾府倒排在了最后。林乐曦细细看了，也不要笔了，就拿指甲在上头划一道：“云舒姐姐最近在议亲不知能不能来，云沁倒是要请。徐家那两位姑娘都要给请帖，不能厚此薄彼……旁的倒是也无甚大问题，帖子你自己看着拟一张来瞧瞧。”
黛玉忖度着林乐曦的态度，踟蹰着问道：“阿姐，外祖家的那几位姊妹我尽数请来，可好？”
“能倒是能，只是你请了荣府那些个姑娘薛家的姑娘你可要带？”林乐曦一下子问到了节点。
黛玉垂眸：“我倒是不想请，可外祖家一共只那几位姊妹，单不请她可不像样。自然要请。”
“既然薛家的姑娘你请了，那就多下几道帖子，王家的史家的几位姑娘一并请了罢。”林乐曦拍板，“王子腾虽升任了九省检点，可这里头是明升暗降还是天家有别的打算谁也不知。你既是荣府的表姑娘，与那另三家的姑娘有来往也不奇怪。横竖请了来一道吃席，也不叫人小瞧我林家。”
“可，她们会来么？”黛玉问，别的且不论，史湘云就不好说。
林乐曦笑着拍拍她的手：“我的小阿晴啊，史家难道只有她一个姑娘不成？两位侯爷各有一位姑娘，咱们宴请自然是三位一道请，哪有单请一人的道理。这不是与你之前说要宴请薛家姑娘是一样的理儿。”
黛玉抬眸，看着面前笑的似春日里那道明媚绚烂的暖阳。被感染的黛玉，亦是微微一笑。
宾客定了，后头的事情顺理成章的下去了。林乐曦带着黛玉一样样顺下去，手把手的教，不会布置也会看单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