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7、生辰宴（中）（2 / 2）
“想是知道林姐姐鲜少出门，想过来见见罢。”薛宝钗自然也想得明白，笑着点了一句。
黛玉颔首一笑，转了话头：“今儿这些茶点是我备的，也不知二表姐探春妹妹吃不吃得惯。”说着前头便是扶风院了。
史湘云正独坐着无聊呢，一转头便看见了过来的一行人，忙忙起身上前：“宝姐姐!你可算是来了，我一个人在这里枯坐了许久，可是无趣得紧呢。”
薛宝钗闻言，略有些尴尬的看了一眼依旧浅笑着的黛玉，笑道：“我听林妹妹说这回你家几个姊妹都来了，有她们陪着，如何还会无趣。你怕是心里想着早些见着我们心不在焉的罢。”
几句话下来轻轻巧巧地解了方才史湘云的话带给黛玉的尴尬。宴席之上虽不能做到人人满意，可大体不出错却是足够的。史湘云这一句无趣，看着是无人与她说话，可细想去却又有些埋怨主家不曾招待好前来的客人，这才疏忽了客人的情绪。薛宝钗与人打交道久了，能听的出来里头的意思。可史湘云这句到底是有意还是无心，却不得而知了。只是到底还是因她这一句解了围，黛玉也只好领她的情了。
“笔墨纸砚、琴棋书画，双陆、投壶亦或是风筝都在此处，大家可拣着自己喜欢的玩儿就是。”黛玉微微一笑，只做出听不出来的模样，笑着招呼了一句。
贾玖等人正待应下，张云沁却率先瞧见了她，提着粉地牡丹芙蓉梅花绫纹长裙过来寻她：“我可等了你这许久，快些过来。林姐姐这里可是有好些好东西，那盏木贴金嵌玉花鸟宫灯十分精致，快来瞧瞧。”
“难得见你这模样，看来这宫灯倒是有些可瞧之处。”贾玖淡淡点头，被张云沁拉着过去了。
黛玉见着几人都过去了，方才转身去见林乐曦：“阿姐，人都齐全了。你这是……”
林乐曦淡淡一笑：“我估摸着应当还有人来，便在此处略等等。”
“阿姐，我写出去的帖子也不过这几家，难道还有别的？”黛玉仔细回忆着自己写的帖子，她请的人都到了，可她阿姐说还有人未到，难道是阿姐自己又写了帖子？
林乐曦摇摇头：“不请自来者，今日不知有几个。罢了，林勇家的你看着些，若是见着了速来报我。”
“诺。”林勇家的应了一声，转身去了。
左珺莫端着官窑荷花茶碗，拉着回来的林乐曦说起了这些日子的新闻：“你可知道虞嫔娘娘为天家生了一位小皇子？”
“生在正月十五的小皇子，福气深厚，自然知晓。”林乐曦见她有此一说，便立时明白当中关窍，压低了声音道，“你这般说可是其中有不好？”
左珺莫抿了一口茶水，环顾四周，见无人注意方才开口：“你也知道我父亲在天家跟前有些面子，我也是偶听起父亲与母亲闲话才略略知道些。你可莫要与外人透露出去，此事如今尚未摆上台面，知情者也不过尔尔。”
林乐曦听她一说便知道里头事情的不好，不然知情者如何只有寥寥数人。
“原本十九殿下降生在正月十五，福泽深厚，天家大喜，欲晋封虞嫔位分。可这意思透露出来没多久，十九殿下身子骨便一日不如一日，大有病故的模样。天家召了最好的御医前来诊治，说是十九殿下虚不受补，虞嫔在怀孕时思虑过甚，连带着十九殿下也不好。如今这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先天不足，得好生养着，不然极有可能夭折!”
左珺莫用最低的声音将此事说出，林乐曦的眼里闪烁着不可置信：“这……不能罢。”要知道虞嫔养胎时一直住在宁妃的华音殿，虞嫔与十九殿下有事，宁妃难辞其咎。
“其中内情如今已不可知晓，”左珺莫知道林乐曦与宁妃之间关系特殊，中间夹杂了一个十八殿下闻立哲。“父亲说天家没有迁怒宁妃娘娘，亦不曾怀疑娘娘，只是想着要给虞嫔娘娘晋位分。”
虞嫔如今是九嫔末位，按着位分她原本就有自己的一处宫殿，只是为着养胎才向天昊帝求了一个恩典，搬去之前提拔她的宁妃的宫殿。想借着宁妃与闻立哲的关系为自己挡挡后宫的算计，可如何真能防住，且因她搬入华音殿一事已让宁妃对她生了防备厌弃之心。即便尽了养护之力，也不会当真用百分之百的心神。她自己有闻立哲需要操心，虞嫔又搬到自己眼皮子底下，她出手过于显眼，这样愚蠢之事宁妃绝不会做也不屑做。
“虞嫔诞下皇嗣可喜可贺，晋位是迟早的。”林乐曦心思百转千回，最后淡淡说了这一句。
左珺莫见着她平淡安宁的模样，啧啧颔首称赞：“就你这份心胸，我可远远不及。”
“家中事务颇多，这份养气的功夫可不得练到家才成。”林乐曦玩笑一般说道。
即便她说的是玩笑话，可左珺莫与她相交多年，如何会听不出其中的自嘲和无可奈何。
正要说些什么来安慰，之间林勇家的步履匆匆：“姑娘，殿下派人来送生辰礼。”
不必明说，此间之人皆知道这殿下是指十八殿下闻立哲。
林乐曦暗自叹息一声，无奈起身问话：“谁送来的？少爷呢？”
“殿下身边的胡捷来的，大爷亲自出门接进来的。让奴进来报与姑娘知晓。”林勇家的此刻不必抬头也知道这里头数十双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她们看，“胡捷说姑娘不必出去迎接，他与大爷说话便是了。殿下身边还有事，不能久留，即刻便走，让姑娘不必跑这一趟。”
林乐曦知道在场者心内各有一本账，只是她如今已经骑虎难下了，只能做出一如往常的模样来，点点头：“既然如此，那我便不出去了。茱萸，你跟着林勇家出去看看。”
“诺。”
盯着这两人的背影，史湘云冷哼道：“我原以为她多有本事，如今看来不过就是傍上了十八殿下罢了。虚有空名，徒有其表，也不过以色侍人。卑劣!”
薛宝钗离她近，她一开口便听见了，立时伸手压着，低声呵斥：“你疯了不成!这是林家，你这话说出去也不怕给自己招来祸患。”
史湘云尤有愤懑：“我也不过就是私底下说说罢了，宝姐姐你拦着我作甚。她做得旁人难道就说不得？自她入都以来，她与十八殿下的事但凡有些脸面的人家哪个不知。怎么，还怕有辱清名？笑话。”
宝钗虽不知道其中到底是怎么个事，但以她的接触来看，林乐曦不是不爱惜自己的人，如今十八殿下堂而皇之送东西来，只怕其中深意不可为人知也。
“我在府中时听老太太说起过，十八殿下昔日曾下江南，与林家打过交道。这天家是知道的，会不会是天家准许的。”宝钗合理猜测道。
史湘云正想要开口讽刺林乐曦不知检点，江南就与闻立哲搭上关系了。史湘霞便开口打住了史湘云的话语：“天家本就有意想让林家女儿入皇家，按年纪按辈分当是林家大姑娘。休要拿你自己那些见不得人的心思来揣测他人，以为他人也与你一般。”
史家一门双侯，不知是不是荣宠过盛，一家皆只得了一个嫡女，便是庶女也不见一个更遑论儿子了。这三个姑娘一项瞧不惯对方，史湘云常常去荣国府小住抱怨自家对她不好，自然是惹的这另外两位姑娘不满。自己与她也是一般待遇，针线活难道只有她一人在做？身边女使只有两个难道比她多了不成？分明一样待遇，甚者因为她是孤女有好的绸缎料子都是她先挑才轮到下面这两个女孩子。出门见客哪一回史家两位夫人没带她去的，她倒是常在别人面前抱怨这个抱怨那个，做出一副史家一家子欺负她一个孤女的模样。
“我有甚见不得人的心思!你说!”史湘云的脾气一向经不得激，只这一句便爆了。
声音大些，惹得众人纷纷向她们看来。
黛玉见了，笑着起身解围：“这茶可是凉了，葶苎，给两位姑娘换一盏热的上来。机灵些，看着姑娘们要茶要水的，别让主子们开口了才动手。”
葶苎忙唱喏：“诺，奴这便去。”
黛玉解了围，为防着史湘云再说出些事来，宝钗紧紧按着她的手：“这是林家的地方，在场者非富即贵，有好些个咱都不识得，还是小心为上。”
史湘云正要反驳，史湘霞似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又添了一句：“这位便是皇商薛家的姑娘罢，倒是没想着一介商贾之女也能有如此见识。不错，林家今日请来的确是非富即贵。御前行走的，在朝中担任要职的，哪个都是不能轻易得罪的。说话自然是要小心一些为好，免得惹火上身却尤不自知。惹出祸事来还是我母亲父亲去收拾烂摊子。”
“你!”史湘云当真是被刺激得狠了，咬牙切齿道，“史湘霞，说话也得注意分寸。怎么，我这个孤女还是个累赘麻烦了？别忘了，你父亲的爵位是从哪里得来的，别以为我当真甚也不知道，天真的任由你们摆布!别做你那白日梦了。惹毛了我，看我怎么闹，大家都别想好过!”
薛宝钗见势头不对，立刻出言阻断：“这好端端的又是作甚。我虽是一介商贾之女，可皇商好歹也是从五品官。即便不在朝中挂职，也是在内府里领内饷的。想来史姑娘接触的少，怕是不知道这个。这是林家的生辰宴，咱们还是好好待着看戏就是了，何必自家人闹不痛快，叫外人看了笑话。”
“呵，云丫头如今可是有人帮你撑腰了，底气足着呢。也罢，总是我多管闲事。”史湘霞冷冷一笑，却也是不再与史湘云别嘴了。
不远处的王熙鸾看着这里的一切，冷笑着摇头，一群蠢货。
茱萸跟着林勇家的出去见胡捷，菖蒲便接着进来回禀：“姑娘，北静王郡主与南安王郡主到了。在门口下车。”
“甚!”林乐曦一惊，心底却是暗暗叹气。真是一石惊起千层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