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二十年如遇六(1 / 2)
低压的气氛弥漫整个主院,整个气势如同一张绷紧的弦弓,被拉到最满,随时都有可能爆发。
姜家家主最了解自己母亲的秉性,上前堆满笑斡旋:“母亲,您在外云游多年,今日好不容易回到上陵,恰逢扶光喜归,这是双喜临门的大事,母亲,我们还是进屋去叙叙天伦之……”
他这话没说完,却发现老夫人根本没将注意力放他身上,只眼也不错地盯着姜如遇等人的方向。
老夫人垂下的手蓦地成爪,骇人的气势从她手中聚起,堂堂返真期的大能一旦出手,其调动的灵力浩浩荡荡,院子中刹那间风云变幻,气温随之拔高许多。
“不把欠了我上陵姜家的东西全部还回来就想走,我看你们有没有这个命!”
老夫人身飞而起,聚满灵力的手按在自己的龙头杖上,龙头杖上红光摇曳,她再举着杖飞身跃向姜如遇的后背,在半空之中将此杖敲下——
姜天信等人不用回头就知道,这是凌火道君的成名绝技摧风凌火掌,她现下将掌力注入龙头杖,以金玉杖身再催化掌力的刚猛,任谁被这么一打,想不成肉泥都难,何况是本就伤势颇重的姜如遇。
“这老妖婆欺人太甚!”
仗势欺人、草菅人命至此,还一副有理的模样,姜天霸大喝一声,转身抬起黑精锤,正面迎上老夫人的龙头杖!
黑精锤与龙头杖身相接,发出一声脆响,灵力激荡之间,将众人的衣袍都吹得猎猎。
老夫人停在半空中,看样子仍然气定神闲,姜天霸却已额冒青筋。
老夫人眼中闪过一丝得色,她是返真期,这三人不过是归虚期,比她低整整一个大境界。别说他们只有三个人,就是再来几十个,她也不怕!
想想那三瓶九转玉露丹,老夫人心里便如滴血一般。姜如遇是什么身份,天南姜家是什么身份,也敢在她面前提公道二字?
她就是公道!更何况,姜如遇就是受了上陵姜家的恩,有这二十年的恩情在,他们就是让姜如遇跪着趴着,也是姜如遇的命。
谁让恩比天大呢?
姜天霸有些撑不住了,这老太婆不愧是成名已久的道君,灵力如磅礴大海,他大喊一声:“九弟、十弟,助我一臂之力!”
老夫人不屑心想,区区归虚期,再来两个又有何妨?
姜天信和姜天辰对视一眼,分别拿出自己的武器,两指并拢在眉心一点,刹那间,眉心生就一点光晕,连接着三柄武器的光晕一块儿熠熠生辉。
他们将手搭在姜天霸的肩膀上,汇聚三人之力,共同对抗返真期的道君。老夫人原本不将他们放在眼里,慢慢的,却也察觉到不对,有一股极为古怪的力量从三人之间升起,居然和老夫人霸道的灵力形成对冲。
老夫人有些骇然,三个归虚期能对抗她一个返真期?这是什么笑话!
老夫人一个用力,灵力滔滔不绝汇入龙头杖之中,她加大力度,就是想要一举得胜,没想到,姜天霸三人仍然稳如磐石。
“这是什么?!”老夫人厉声问道。
姜天信见阵法已成,抬起漆黑的眸子:“道君,我们在追踪符内见到道君威势,也担心道君翻脸,天南姜家派我兄弟三人来,便是以防道君撕破脸皮。否则,我们三个若只是普通归虚期,怎么敢在道君面前言谈不变色?”
老夫人脸色一阵青白,这话就是说天南姜家的人早料到她会动武,故意防着她了!
“我们天南姜家以军武治家,麾下七个阵营,任意一个、多个阵营的人联手,都有相应军阵变幻,将一成威力扩大为十成,故而,我们天南姜家屹立黄沙关多年未倒,故而,我兄弟三人,便能不惧道君。”
怎么变幻的?他们三人刚才分明没动!
但老夫人下一刻就反应过来,这天南姜家的人身着如此宽大的黑衣,有什么手诀在衣内悄悄掐完,自己也不知道。
她的脸色当即十分难看,她不顾大能风度动手在先,又被这几个后辈给成功拦了下来,她心中傲气怎么受得了?
姜天信观老夫人神色,道:“道君,得饶人处且饶人。我们两家阴差阳错颠倒了血脉,如今各自归家也便罢了,道君何必偏要赶尽杀绝?”
“哼。”老夫人冷哼道,“姜如遇不把欠了我上陵姜家的东西还回来,别想离开。”
姜天霸下意识道:“还欠你们什么?就连修为都给废了,你们还想要什么!”
姜天信心中升起一个念头,他看向老夫人,果然,老夫人面带古怪的微笑:“我们上陵姜家的排云剑法多么精妙,怎么能被带回你们天南姜家?姜如遇现在修为倒是废了,但她记得剑法,可以重新练,要想彻底还回来:要么,她发誓此生再练习的剑法不能同排云剑法有一点相似,违者受乱箭穿心而死,要么,排云剑法是右手剑,她把右手给废了。”
饶是上陵姜家的人,听到老夫人的话也下意识看向姜如遇的方向——老夫人这招太狠了,她根本是要断了姜如遇这个剑修在剑道上的一切前途。
一些面皮薄些的族老,都已经不忍地转过头,他们人微言轻,阻止不了老夫人的行为,但他们也拉不开脸来同流合污。
姜如遇处于众人视线的中心,出乎众人的意料,她面上没有恐惧,没有求饶,如果不是身上干涸的鲜血太鲜明,她一点也不像凄惨的当事者。
“呸!”姜天霸狠狠地啐一口:“天下剑法万变,但都出一宗,全天下的剑法和剑法相比,不可能没一点相似的地方。你让如遇发誓再练习的剑法不能同排云剑法有一点相似,岂不是断了人修剑的路?”
“废掉右手更是可笑至极,你口口声声叫如遇废掉右手才算是不欠你们,那么姜扶光呢?”姜天霸道,“姜扶光也修了我天南姜家的功法,让她先废修为,再废右手!”
姜扶光猝不及防被点名,她下意识把右手藏进袖子里,她不要……
她和姜如遇不一样,姜如遇比她命好,被换到上陵姜家享受了这么多好处,现在受了这些刁难,算是一报还一报。可她自小受苦,现在为何该受这样的刁难?
老夫人自然要维护姜扶光,倨傲地看一眼姜天霸:“扶光何必废掉修为?姜如遇废修为的事儿,我们上陵姜家不是拿了三瓶九转玉露丹出来赔付?你们若觉得这个赔付不够,便将三瓶九转玉露丹还回来,我们再谈让扶光废掉修为的事儿。”
“你……”姜天霸气得眉毛不是眉毛,眼睛不是眼睛。
这老太婆就是吃定了天南姜家不会因为一时之气,放着姜如遇的身体不管,还回三瓶九转玉露丹去争这一口气。
“至于扶光该不该废掉右手。”老夫人不着痕迹地看了眼姜扶光的手,姜扶光的手上也有茧子,老夫人多年修习,看一眼就知道姜扶光使用的武器应当是峨眉刺。
她也更是看一眼就知道,姜扶光的峨眉刺练得可谓是稀松平常。
老夫人道:“扶光,你这就当着这些天南姜家人的面儿,发个心魔誓,就说人要脸树要皮,你既不是天南姜家的血脉,就再不会使用天南姜家教给你的峨眉刺功法。”
“祖母……”
姜扶光下意识哀求道,老夫人立即朝她传音:“照我说的做,你的峨眉刺练得一般,你今后不用峨眉刺,改习上陵姜家的剑法,我把我私库里的所有灵石、灵药都拿来给你挑。而且我看过了,你的体质若学排云剑法,进步必将一日千里。”
姜扶光一听便喜不自胜,返真期大能的私库令她随便挑……
再加上上陵姜家的精妙功法,她今后的前途将不可限量——天南姜家的功法对姜扶光来说太粗糙了,许多地方功法里写的省略极了,全靠她硬扛,这也是她认为姜如遇占了她天大便宜的原因。
一部精妙功法,给修士的助益可是顶天的。
姜扶光立即端正地发起心魔誓,她每一个字都字正腔圆,落在众人的耳中,落在姜如遇的身上。
姜天信心知,这是老夫人在用姜扶光逼迫姜如遇——以学峨眉刺学的稀松平常的姜扶光,来逼迫于剑道上有璀璨天赋的姜如遇放弃学剑、或者干脆放弃右手。
这是诸如田忌赛马、以劣换优的把戏!
何等歹毒的心肠!
别人讲理,是要双方客客气气、高高兴兴的把事情办完,老夫人讲理,是要用被她“诠释”过的理来将人逼进绝路。
他们三个天南姜家的长辈在此,她都敢如此胡搅蛮缠,可想而知,如果今日是姜如遇一人在此,姜如遇会碰上什么?
姜天信长舒一口气:“我们可以让如遇发誓:今生不再使用排云剑法。”
“不可!”老夫人厉声,她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挑衅般笑,“姜如遇再好歹也有个上陵第一剑修的诨名呢。对这样的修士来说,哪怕她修为废了,她万一将排云剑法给化用成其他剑法……”
“真要一点也不欠我们的,就发心魔誓:不得练习和我排云剑法哪怕有点点相似的剑法!”
姜天信闻言,眼睛里都快冒出火来。
他在黄沙关,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人。姜天霸道:“十弟,你和她废什么话,这老太婆根本不想讲理,咱们三个人又不是真打不过她!”
姜天霸三兄弟联合在一起,配上天南姜家古怪的阵法,的确可以同返真期的凌火道君分庭抗礼。
但老夫人笑道:“你们可别忘了,你们三人,最多不过掣肘我。你们剩下姜如遇一人,可要面对我上陵姜家的其他人。”
的确,在这主院里,还有姜家家主、姜夫人、一众族老和被上陵姜家豢养的打手。
姜天信也略红了眼,他是发现了,和这凌火道君根本没什么道理可讲。
姜天信道:“既然如此,道君就动手吧。”
“我们三人在此,便是豁出命去周旋,也不会叫你们将人吃干抹净。”姜天信道,“八哥、九哥,头顶的空间阵法并未关闭,我们只要护着如遇,等到六哥他们看到咱们这儿的情况过来便是了。”
大战一触即发。
老夫人身居高位已久,修真界以强者为尊,老夫人长久地被人捧着,一见有人敢不遂她意,就要不管不顾地逞强。
上陵姜家总共就两个返真期道君,自然要以她为首。
姜家家主叹息一口气,事情已经到了这程度,他从袖内掏出一只烟花,一会儿见势不对,他将此烟花放上天,上陵姜家在外的其余高手都会赶回来。
看来,上陵姜家同天南姜家这场恶战在所难免。
所有人都拔出自己长剑,或者祭出其余武器,姜天霸三人更是既要对付凌火道君又要护好姜如遇。
姜如遇扬起脖子,黑黝黝的眼看着天上那个散发着淡淡光晕的空间裂缝。
她知道姜天信说的是真的,待会儿这里会掉下许多天南姜家的高手,来带她回去——但姜如遇更不傻。
她从刚才姜天霸几人透露出的言语中可以拼凑出真相——天南姜家为什么发现姜扶光叛逃也不去追她回来?因为当时天南姜家正遭受魔兽侵袭。
现在,大约是魔兽潮退,天南姜家的人从追踪符里看到自己的遭遇,于是派出在魔兽潮内没受太多伤的姜天霸、姜天信、姜天辰三人来带自己回去。
如果姜天霸三人失利,剩下的天南姜家人也将从天而降,他们历代镇守黄沙关,实战能力极强,在同上陵姜家的对决中应该也不会落下风。
可是之后呢?
一个刚经历魔兽潮的家族,又要同另一个世家大族火/并,火/并之后他们回到环境险恶的黄沙关,又将会遇到多少困难?
如果上陵姜家不服气,还要卷土重来呢?姜如遇受到姜天霸等人的维护,感动至极,但并不代表她只能在人后面等着被人维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