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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5、齿畔以痛吻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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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他再怎么努力挣扎,再怎么快马加鞭,再怎么把所有的思绪都缩成针尖上尖锐的一点,可依旧会到的太晚。为什么就非得是阿笙?

如果能选择的话,是他就好了。死去的人是他就好了,为什么要让阿笙去承担这些呢?

假如阿笙能不必承担这般的痛楚的话,即使忘掉他也没有关系,总计这些事情他会记得。

雪花是泥泞的黑色的土,夜色是惨白的浓重的雾,月亮是混沌的粗糙的饼。

饼上爬满了蠕动的白色的蛆虫,边缘却是光滑的霉绿色,有翕动着翅膀的会说话的蝉,翅膀破开了波浪沉溺在血红色的云朵间,点缀着零星的朦胧烛火形状的残星点点。

在下陷,在下陷,在下陷。

年幼的阿笙支着颐,定定地盯着他看,柔嫩的腮都被按红了都不知晓。

公子的书页再翻不下去,侧过头来好笑地问她:“看我做什么?”

“因为公子好看。”莹白光洁的月光浮动在她盈满雾气的眼瞳,是皎美的一条河流,“公子比月亮还好看。”

温柔的月亮托起她濡湿的发尾,应当是被花露所染,可露水滴下来都比不过她眼神清澈:“公子是月亮呀。”

在下陷,在下陷,在下陷。

他是长满霉菌的黑色月亮,不是飘在空中高高在上的神明,而是坠在污水沟槽里潮湿而嶙峋古怪的小小蛲虫,只是拼凑成一个圆满的形状,其实密密麻麻的尽数是病态的独占欲,想要永远寄生在阿笙的骨骼深处,连血肉都想要啃噬殆尽。

所以既然沾上了,就别再想甩掉他这个披着良善君子皮的恶臭月亮。

在下陷,在下陷,在下陷。

陷到被踩的一团乱的雪堆里还不够,陷到要挣扎七天七夜才能死去的酒水里还不够,陷到老鹰风筝卡住的青苔墙壁上还不够,陷到因贪欢舔舐过有毒果食而逝去的寒寒墓地还不够。

死亡可以是暂且停留的蜜糕所筑的雪色屋苑吗?

如果躲不过去的话,如果无论怎么挣扎都总是要死的话,那两个人一块总是会更加好受的事情,不是吗?

在下陷,在下陷,在下陷。

一起口吐白沫该有多好,一起被大卸八块该有多痛快,泥泞裹杂的只会是他们两个的血与蜜色。

极致的丑陋就是美,极致的痛就是愉悦。

再也没有比死亡更好的法子,他们能这般更加极致地占有彼此,就算太阳再怎么明亮,他也是唯一的月亮。

亦是世上独一无二的美人。

无可奈何地推开他染着雪水露珠的头,阿笙又好气又好笑:“谁说这杯是毒酒的?”

竟然没推动。

崔珩晏的手指扣得更紧,然而眼神却变得温柔了起来:“你不用安慰我,我都知道的。”

你知道个什么啊?

脑袋动不了,阿笙只能伸长手,把条案上的酒盏捏过来,伸到他鼻下,哪怕多一个字都懒得说:“闻。”

这哪里是什么毒酒?

就是最普通的梨花酿。

无论是此刻残存的酒液,还是上一次所呈的清澈水光,都不过是最为普通的梨花酿,赶个早去街市上也不过是三文钱一大壶。

阿笙又不是个傻子,怎么可能同样的梦做过这么多次,还毫无防备地前来赴宴呢?

两盏酒,两个选择,是花锦没有必要的不忍之心,也是她在梦境中窥得的一线生机。

想杀她的人,或许从来都不是公子,只不过是命中的玄机在拨弄朱红色的棉线,噩梦从来都是他人赠予。

就算不是花锦递来的这两杯酒,也总会有别人,所以还不如阿笙自己来选择,起码还可以从这微悯之情中找得出解脱之法。

果不其然,是两盏酒。

或者说,从阿笙今日第一眼见到这两盏酒时,结局就已经定下。

其实一早就隐隐看出些端倪,花锦最近一段时间的昼伏夜出,愈发的沉默寡言和指腕上环绕的名贵饰物。

倒不是说花锦隐藏得不好,只是阿笙实在是太过于了解双桃,而纵然花锦比她的姊姊谨慎得多,但是姐妹两个想隐藏些什么时候的欲言又止,实在是一模一样。

躲不过去的。

从第一晚的梦魇里,被长剑穿心而过的时候,再到后来毒酒封喉的日日夜夜,亦或是蛊虫啃噬过心脉的微痒,唇瓣染出的鲜血和脏腑模糊的痛楚,都在这一碗晃荡的酒液面前变得鲜明起来。

也没有必要躲。

就如花锦所说,不管中间的缘由纠葛是什么,阿笙到底是亲手推双桃下深渊的那个人。

有因必有果,阿笙被崔姑母一手拉扯长大,就算双桃有再多的苦衷有再多的不忿有再多的壮志难酬,她都会伸出手指戳破温情脉脉的含混表皮。

就如此刻的花锦,一定要送她去死。

不是被这一杯毒酒送上西天,也有三尺白绫等着。

但是阿笙肯定也不至于引颈就戮,那样未必也太蠢了。

若说公子中毒能带来什么好处的话,那就是本就嗅觉极为敏锐的阿笙对不同草药的味道更加了如指掌,遑论她还在含混的梦里见过这酒这么多次,怎么可能没有丝毫的敏锐性?

便是知道在劫难逃,也肯定会早做准备的。

无论是与长公主姬昭时的交谈,在赴宴前一早做好的准备,亦或是袖中藏有的利器,她从来都不是痴傻至此的人。

怎么可能就这么随随便便地赴死?

然而公子对此一无所知,只能在越来越近的雪路上开出绝望的枝丫。

阿笙嘴唇是微红色的肿,清澈的眼睛却带着些狡黠:“既然公子可以瞒着我,那我自然也可以瞒着你。”

这就是最为旗帜鲜明的报复,是被杀千百次却无法言说的朦胧恨意,是一轮月亮落下之前的余晖覆盖周身,从此再也难以忘怀。

痛你所痛,爱你所爱,感你所感。

“不要再说这是为我好了,公子从来都不曾问过我的意见。”阿笙手指盖过他秀美的双眼,孩子一般赌气地道,“那这次换我来为公子做决定,我不想你知晓,你开心吗?”

不是想让她喝下孟婆汤失忆吗?不是想让她无知无觉地嫁给旁人吗?不是要装模作样地绝口不提吗?

那她想要独自赴死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毕竟这是再残酷不过的温柔成全。

公子知道她的感受了吗?

不用收回手,都能察觉公子漂亮的眉毛在紧缩到一起,阿笙得意洋洋地哼一声:“知道我的厉害了吗?”

微痒的时光流淌成静谧的海浪,在暗夜袭来前要先延展成雾蓝色的云翳,会否有妖女在船舶之前放声歌唱呢?

“阿笙真厉害。”崔珩晏的手掌放下来,语气放缓成安静的河流,汩汩地流淌过酒色,又像是在感慨一般带着笑意,就连清雅的声音都重新变得温和,“我真的被小师父骗过了。”

所有的倦色都掩于他秀美的双眸,苦楚都被梨花酿的醇香取代。

再怎么含着痛意,再怎么来不及的颓丧,再怎么疲倦与舟车劳顿,都只是梦魇。

就只是并不曾发生在现实之中的虚幻。

然后不待崔珩晏握住她的手,阿笙已经倾身过去,柔柔地附在他薄而微凉的唇上,细声呢喃:“不许再骗我,我们应当在一块的。”

放风筝也好,对对子也好,赠花也好,探望寒寒的墓碑也好,择夫准则的手札也好。

好看的。

活着的。

不要杀掉我的。

后两点无关紧要,只要你足够秀雅绝伦,其余的都无关紧要。

生也好,死也罢。

便是做梦也没关系。

划破了喉管浇灌进月色也一样,相触的手指开放出杜衡味道的霉菌也无妨。

撕裂与融合的并生在月亮升起来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下丑与美。

公子是举世无双的美人。

是阿笙的美人。

所以。

“再来一遍。”词不达意的话,就用亲吻时溽热的涎液作答,流淌过喉管抵达到趾骨是缩起来的一汪水潭。

请于此刻杀了我吧,千刀万剐也没关系,零落成泥再好不过,煮沸时升腾的烟尘化作的云翳会相融绵连,从此再不分什么你与我,只有一汪莹润的碧蓝水潭。

水潭的上面,是流淌过微光的爱意。

是恨意。

是阿笙的月亮。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写的我好快乐,算了一下,明天基本上应该能结局,美人有什么想看的番外吗?

没有的话我就接着放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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