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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乐人还在培训,累得跟屁猴一样,他自己说的,早八点到晚八点,全程密集轰炸式教学,连周末都必须来。但课程空隙的十五分钟,他会跑上来和郁玲聊会天,匆匆而来,匆匆而去,等不到电梯,便从消防梯窜下去。何苦呢。
中午若是讲师按时下课,他也会候在一楼电梯间里,等郁玲下来吃饭。他是异地调过来的新人,一来晨星就在培训,许多人不认识。见他老和郁玲再一起,同事们也会侧头看两眼:郁玲,这是谁?
“世方分公司调过来的同事,钟乐,技术研发部的,现在在培训。”
相关部门的同事,男的,会伸手过来,礼节性的握一下,说欢迎。女的,会再多望几眼。互联网公司里男的虽多,但个个都一副想问题想得未老先衰的模样,长得像钟乐这样乐天阳光的,几乎没有。
很快,人事部十来个同事都知道钟乐是郁玲的老同学,且是关系不错的老同学。
一位同事仗着自己是签了无固定期限合同的老员工,开口不知轻重:“郁玲,他结婚了没?要不,你俩凑一对。”
郁玲脸上淡淡的:“那也不是凑凑就成的。”
等钟乐又过来找她聊天,就说,“你不是早就订婚了吗?把戒指戴上,省得人老给你找对象。”
“谁给我介绍对象?先看看什么样的?”等郁玲翻了白眼,他才说:“没带过来,谁戴着那个满世界溜达。”
等钟乐走了,还是那同事说:“他老上来找你,肯定对你有意思。”办公间里总有这种人,不恨多双手出来干活,而是恨怎么没多双眼睛,好琢磨人。
“他有女朋友了,今年就结婚。”
老同事人精一般的笑笑,若有所指:“不还没结吗?话说回来,现在结婚也算不了什么。谈了七八年,异地呆两三个月,说分就分了的多得是。前两天不还看新闻,现在去民政局离婚的,和结婚的一样多。”
郁玲愠怒,不想跟她多嘴,文件收起,摔回文件框内。她底下一位小女孩却想护她,回了一句:“我就羡慕玲姐这样子,一个人过,什么都不缺。”
过来人则是不赞同的口气:““郁玲有三十了吧。年纪不小,就该考虑找个对象,快点结婚生孩子。女人的青春期就这么几年,别都耽误了。”
郁玲的名号,在她来晨星之前,这里的人就有所耳闻。提起她,不说郁玲,玲姐,而是那个一直没找男朋友的,要不就是那个很冷很拽的女人。
到三十岁,无论父母亲戚还是公司同事,不少都劝过郁玲赶紧找男朋友,劝说的理由和上头并无二致:女人的青春期就是用来结婚和生孩子的,其余的,学习事业通通都没这个重要,若是在这些上耗费太多时间精力,那是本末倒置。
郁玲已经被说烦了,已不会就女人的价值再和人去辩论。年轻气盛时,为了这个她曾和人争执得面红耳赤。
“我们先不要管男人女人该怎么活,能不能先活出自己的样子来。别说什么以前了,都21世纪了,谁跟你说要按祖辈妇女一样过日子。对,对,女人没必要一定要证明自己比男人能干,能上战场,能干科学、还能当个国家总统,但是一个人,能力该先给自己,先让自己活得安心顺意,活得舒展,再去照顾他人不是吗?”
“缺乏安全感就去结婚,结婚就有安全感了?那出轨是怎么来的?打小三又是何苦?没安全感说白了就是没钱,没钱为什么不能自己挣?自己过得富足踏实,不比找个人在身边更重要。人有腿会走啊!糊里糊涂、赶鸭子上架,两眼一抹黑的婚姻,根本就不是什么保障,那就是个亏本买卖。你想啊,结了婚生了孩子,班照上钱照挣,家务多一倍,也许不止,还有孩子,从喂奶到断奶,从长牙齿到走路,从幼儿园到小学,什么都归当妈的操心。说不准,还有婆婆要从老家过来长住,毕竟深圳是个移民城市,儿子有出息一点,婆婆是如此的荣耀和底气十足。她来了,就和你争夺老公,再就孩子的抚养和教育,大战个三百回。老公有什么用?现在的老公连个夫姓都不用冠,就是好让你给儿子女儿上个户口。”
说这话时,郁玲才二十六岁。马晓兰听完她的长篇大论,伸出大拇指:“玲姐,够牛。”实际上她比郁玲还大一岁,“你这打击面够广,够引起公愤了。”
“怎么广?”
马晓兰翻开她刚刚打印的人力报告:“我们人事总部截止本月有72人,妇女同胞41人,其中已婚33人,已育22人,待产2人,你说家里老公不管孩子的有多少?有婆婆来住的,又有多少?你这一番话,真是道尽她们的辛酸血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