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2 / 2)
莫琪瑾觉得眼睛有些晕眩,似乎快要站不住了。
眼前?一黑。
就在她以为她就要晕倒了的时候,却发现?吴坚比她先?倒下了。
一个黑色双肩包从他脑袋上弹了出去,掉在一旁柏油马路上。
莫琪瑾一边抽泣,一边往后退了一步。
她认出了那是周珩的书包。
就像是在沙漠里长途跋涉的旅人,濒临渴死的边缘,看见了绿洲。
就像是街头乞丐奄奄一息时,看到?一个热腾腾的白馒头。
那种感觉大概叫,绝处逢生。
她顺着书包抛物线运动过?的轨迹抬眸看过?去。
她的英雄戴着顶黑色棒球帽,目光清冷地?站在那里。
唇线抿得又平又直。
一条清瘦的手臂插在裤袋里,另一条手臂自然下垂,手指有点?儿蜷。
他刚才应该就是用了这只手,把书包扔在吴坚脑袋上。
他的周身散发着锋利又尖锐的冷光,这蒸笼般的路面似乎骤然降了温。
与此同时,吴坚的那几个刺儿头兄弟也窸窸窣窣地?过?来,把吴坚从地?上扶了起来。
从地?上爬起来的吴坚显然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过?去攥住周珩白净的衬衫衣领:“我他妈早就看你不爽了。”
周珩敛着下颚,一拳挥向吴坚还算帅气的脸,声音很淡:“很巧,我也是。”
……
那天的战况挺惨的。
一对五,打了群架。
周珩只专注地?一拳一拳挥在吴坚身上,面对其他人的攻击只躲,并不怎么还手。
莫琪瑾想叫他们别打了,扯着嗓子,却发现?失声了,张着口,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只剩下眼泪似决堤的海。
她完全吓傻了,哭只是眼前?境况的无力反抗。
……
不知道什么时候,吴坚走了。
吴坚的刺儿头兄弟们也随他走了。
浓荫照了过?来,她在树荫下。
他在烈阳里。
身后是远处或近处的蝉在嘶鸣。
他白净的衬衫衣领有些皱。
掉在不远处的书包上被踩满了大大小小的鞋印,他皱着眉头拎起书包,只把手机和毕业证拿了出来。
连同书包和几本?新买的书全部丢进垃圾桶。
做完这一切连贯的动作以后,周珩向莫琪瑾走了过?来,在她面前?站定。
两个人的距离很近,浅浅的呼吸在空气中交织,却又被蝉鸣声覆盖。
莫琪瑾愣愣地?看向他,他的薄唇动了下,似乎有话想说。
正当莫琪瑾以为他要说些什么的时候,他的手机突兀地?响起,打破了空气的凝固。
他就这样静静地?站着,蜷曲的指节抓握住手机,举至清瘦的耳骨处。
他在烈日下接电话。
莫琪瑾看到?汗水从他额角掉下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有汗水从他眼角滑落。
他接电话的时间,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很久很久,周珩才轻闭了下眼睛,哑声问她:“你可以自己回家?吗?”
莫琪瑾有很多问题想问他。
比如:你为什么会来?你不回榕树巷吗?你之前?去了哪里,你现?在又打算去哪里?
可她一个音节也发不出来,最后只怔怔地?点?了下头。
周珩把头上的黑色棒球帽摘下来,戴在她的脑袋上,然后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热浪裹挟泪水,模糊了双眼。
莫琪瑾忘了,他那时是跑着离开?的,还是走着离开?的。
只记得,他走得很急。
那天晚上,她做了一个梦。梦到?吴坚把周珩打到?残疾了,她从梦中惊醒。
泪水浸湿了枕头。
第二天晚上,她又做了个反向的梦,她梦到?周珩把吴坚打死了。
这一次,除了枕头,连被子都湿了一大片。
……
某个寂静无声的夜里,她梦到?周珩还是周珩,吴坚却变成了她自己。
少年的拳头挥在她的脑门?上,狠戾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她哭着醒来。那夜,又冷又空。
奇奇怪怪的梦,反反复复出现?在以后的两三年里头。
她开?始有些神经衰弱。
……
高三那个暑假里,莫琪瑾再也没有见过?周珩。
再见面的时候,已经是金秋九月,桂花飘香的大学校园里了。
大学里面喜欢他的女生比高中更多了,但他一直是一个人。
甚至比从前?对女生态度更冷淡了。
而她,也成为了那些女生之一。
她见他时,开?始习惯性地?离他远远的。
她面对他时,敏感又自卑。
怯懦又怵怕。
莫琪瑾从梦里惊醒,嗓子干得厉害。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其实有些记不清当初的画面了。而那些没在记忆里留下痕迹的细节画面,却像放电影一样,一帧一帧地?在梦里清晰放映。
包括那些拳头到?底是落在周珩身体的哪些部位。那顶棒球帽连同他曾经送她的礼物一起,被她锁在了木箱里。
再不曾打开?过?。
莫琪瑾掀开?被子,下床穿了拖鞋,准备去厨房倒杯水喝。
为了不吵醒周珩,她开?门?时放缓了动作。
偌大的客厅里,只开?了一盏昏黄的壁灯。
莫琪瑾一眼便看到?躺在沙发上的人。
身上的被子一半在他身上,一半拖在地?上。
可见他睡觉睡得很不规矩。
像他这个人一样。
几乎是在看到?她的第一时间,周珩睁开?了眼睛,利落地?坐了起来。
四?目相?对时,他乌黑的瞳仁里映着壁灯漆漆的光,和八年之前?,在烈日下为她出头的少年完完整整地?重叠在一起。
“我想喝水。”莫琪瑾弯了弯唇,声音很轻:“你怎么不在房间里睡?”
“我不得伺候你么?”周珩起身往厨房走,去厨房给她兑了杯温开?水后回来。
寂静无声的夜里,只有拖鞋拍打地?面。
以及晚钟在滴滴答答。
莫琪瑾声线柔和,却在寂静的夜里掷地?有声:“阿珩,你那天受伤了吗?”
周珩走路的步子顿住,很快恢复正常:“哪天?”
“拿毕业证的那天。”
“没有。”周珩否认得很快。
莫琪瑾不相?信他的话。
她甚至怀疑,那其实根本?不是他和吴坚第一次交手。
因为,吴坚后来再也没有找过?她。
像高三那年,太平了一整年。
这一次,太平至今。
莫琪瑾静静地?瞪着周珩,等着他将犯罪历史一一列举,老老实实地?向她自首。
“不信?”周珩却死乞白赖地?在她身旁坐下,握着杯子的指节动了下,力道渐松,而后将杯子搁在茶几上,瘦而长的双手落在睡衣下摆处,沉沉笑出声。
“那要不要,我衣服掀起来给你看看?”
作者有话要说:莫琪瑾:不看。
昨天的你,不掀衣服给我看。
今天的你,脱光了我也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