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一章田飞的惊(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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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华新现身之后,那顶妖艳的轿舆,布帘缓缓拉开。
田飞终于又见到了柴少云。
上一次见面,上一次见面是在……
在法租界南大街口王宝和酒楼内,当时是“兄弟盟”龙头柴少云,意兴风发的带着他那两个新结义的兄弟:意气飞越的毛丰源和唐奥运,直扑登楼,会着了他,要他劝郭山龙投降,要他带领“振新堂”向“兄弟盟”投诚……
那时候,柴少云是一个病人。
而且还是一个负伤、中毒的病人。
要任是谁受了他这样的伤、中了他那样的毒、得了他那样的病,早就十条命都不剩一口气了,可是,他却要一口气吃掉号称上海第一堂的“振新堂”,连眼也不眨。
那一次睽别,又近十载了吧?
而今,郭山龙已逝……
就死在“兄弟盟”是我总部亚细亚大楼里!
如今,大楼仍屹立在那儿,在“振新堂”的重地里也隐约可以望见楼椽飞檐,可是,物还是、人已非。
没料到,这“振新堂”的首敌,在他流落逃亡之际,竟然就在堂内重地踏梅寻雪阁出现。
“兄弟盟”龙头柴少云心爱的一棵“树”下面,竟有一个地道,直通死敌“振新堂”的要塞!
故而,柴少云在这样一个欲雪狂风,有星无月之夜,出现在这一顶妖异的轿子内……
想到这里,念及这些,田飞心里不禁一阵恍惚了……
杨华新一望见那对鬼火般阴冷的眼神,心中就像焚起一把熊熊的烈火,一向喜怒不形于色,多年埋首各种重大机密的工作,他早已学会无动于衷的他,也不禁喉头哽咽、泫然欲泣:
“大哥……”
“华新。”轿里的人伸出了手,一只瘦骨嶙嶙的手。
冰的。
要不是这只手能动,杨华新真错以为刚才在自己手背上碰了碰、握了握的手,是死了很久的人的手。
杨华新只觉心里一酸。
他一向认为:“男儿有泪不轻弹”,就算有泪,也决不在外人面前淌……可是,今儿重会故主,竟完全抑制不住,他咬得唇角渗出了血,但那泪竟像断了线的念珠,不住往下滑落。
还是柴少云先说话:“看到你仍活着,真好。”
“怎么悲伤呢?重逢是很好的事。”
“大哥还在,华新不敢先死。我等了半年,忍死苦守,到处打听,等的就是大哥的消息,待的就是今天。”
“好,很好。”
“可惜,有很多的弟兄,给挤兑的挤兑,害死的害死了。”
“我知道。我是知道了……”
“不要紧……只要大哥在就好了……大哥一定能为他们报仇的。我杨华新活着,就等今天,只等大哥一声令下……”
“你有心了……”
杨华新脸色忽然一变,红了眼,白了脸。
柴少云点头,火舌吞吐,照进舆内,映得他双目一阵寒碧:他的发已脱落不少。
胡髭很乱,衣袍很蓝。
蓝得很亮,亮得眩目。
而且还很香。
穿这样亮蓝的衣饰,还有那么浓郁的香味,是要掩饰什么,还是隐瞒什么?
田飞这样地揣想。
他也想起他和郭山龙的交情。
在“振新堂”里,他是“大堂主”,郭山龙是“总堂主”。
按照江湖上的常规、武林中的规律:老大创帮立道,自少不免有个好老二的支持相助;一旦老大得了天下、打下江山,那么,老大对老二逐渐茁壮的势力,定有冲突,只要一生嫉恨,老大和老二的势力,少不免会来一场并吞、对垒。
郭山龙是个阴狠、多疑、而且相当残暴的人:他一向唯利是图。
田飞却是个人材。因为有他,所以郭山龙的“振新堂”可以迅速壮大,就算遇上“兄弟盟”这般强敌,他也一样可以维持对峙的局面,不衰不溃。
没有人知道:没有了田飞的“振新堂”,是不是还可屹立不倒。
但没有了总堂主郭山龙的“振新堂”,的确仍雄视一方,因为仍有个大堂主田飞!
可是,最令敌人诧异的是:郭山龙似乎极信任田飞,一直都没有抵制他、怀疑他;而田飞也像是极忠于郭山龙,一直都没有出卖、背叛过他。
这使得“振新堂”能够遇挫不折,遇险能存。
郭山龙当众就说过这样的话:“振新堂可以没有我,但不能没有田飞。”
别忘了,田飞不姓“郭”:他在“振新堂”里只不过是个外姓子弟。
他也真的珍惜田飞,甚至在总动员偷袭“兄弟盟”之一役里,他真的把田飞留在大本营镇守大后方,不让他稍微涉险。
因而,郭山龙虽命丧于斯役,但因田飞不死,所以仍保住了“振新堂”的元气。
问题在于:郭山龙是个大奸大恶的人。他什么场面没见过?什么人没对付过?什么奸计没用过?不但他做过想过策划过,田飞跟他共事多年,也一直受重用,可以想像得出来,有许多毒计、陷阱和对付敌手的策略,两人都曾共同商讨、设计过。
可是郭山龙仍对他推心置腹,既没有排斥他,也从来没嫉恨过,更没有因他知道得太多而防范他,反而处处保着他,从不用对敌的方法来对付他。
同样的,田飞也是奸诈之人。他跟郭山龙,非亲非故,但郭山龙不但重用他,许多重大计策,也必与他商量,方才推动。按照道理,他已知道得太多郭山龙的事,这极可能导致郭山龙要除掉这个心腹大患或他要先下手为强推翻郭山龙两种结果。
可是,直至郭山龙死去那一天,这两种情形都没有发生,反而,田飞仍然当他的“大堂主”,一力维护郭雪,让她继承父业。
所以,而今目睹这星夜里,杨华新与柴少云主仆相逢的场面,田飞也在迷惚中想起他的故主……
却听郭雪在旁幽幽地道:“他们使你想起爹爹,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