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五章:虚无(2 / 2)
他端起豆浆喝了一口犹豫了下轻声道:“我现在要不要过去拜访一下?”李华成看了他一眼点点头:“去总是要去的不过现在……”
他摇了摇头:“他应该已经休息了下午的时候你过去看看不用解释什么人过去就好了。”
华正阳略微安心笑着点了点头。
在两人不曾看到的青花厅里陈方青并没有休息但也不曾工作。
他没有回到自己的办公室而是进入了青花厅的后院在自己的床上坐了下来。
他就这么坐着沉默着睁着眼睛透过拉开的窗帘呆呆的看着窗外逐渐亮起的朦胧光亮。
他开始回忆自己的历时七十一年的人生。
他出生在一个并不算显赫的家庭中北方人但从小却在南方长大在他刚刚出生的时候他的父亲是南方某个小县城的副局长副科级不大但手中权力还是有一些。
所以陈方青的童年很安稳没有颠沛流离没有辛酸苦辣也没有受过什么欺负。
少年时期他那位事业心很强但却也在尽最大努力维护家庭的父亲成了那个小县城的理事级别从副科到了副处陈方青走出了县城凭借自己的成绩考入了他们城市中最好的中学。
那个年代那个年纪一个副县级的父亲在少不更事的少年心里显然并不是太值得炫耀的身份陈方青没有炫耀过似乎也没有叛逆过他至今都觉得他最庆幸的就是初中时期遇到了几个最好最理解他的老师以至于他中学三年始终都保持着遥遥领先于其他人的优异成绩。
高中时期陈方青的父亲从县里调到了市里担任副市长勉强成了市一级的理事看起来像是晋升实际上却是竞争失败后妥协的结果。
陈方青考上了他们全行省的重点高中离开了那座城市。
父亲母亲拿出了家里全部的积蓄在那座因为教育而房价高的有些离谱的城市里买了一套房子母亲也搬了过去就是为了照顾他学习成长。
父亲的仕途在高中时期也没有任何的进步。
高中毕业那年他以出色的成绩考上了当时中洲最好的大学之一。
他的父亲当时因为严重的肝病而已经处于半退休的状态记忆中的父亲满脸风霜鬓角斑白大半辈子在仕途中摸爬滚打陈方青似乎没有见到过他有什么意气风发的时候他所见到的只是父亲越来越憔悴的身体和佝偻的身躯。
那一年的陈方青十九岁。
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天陈方青曾经在心里发誓等毕业后要给父母在北海买一套房子要让他们在最好的环境里颐养天年。
他报考的是中洲北海大学。
是的北海大学。
北海王氏 北海行省的北海。
或许是受到了父亲的影响陈方青从高中时期就决定了自己今后的道路他想要沿着父亲的道路走下去走到一个高高的位置上用自己的思想去改变很多人很多事情。
所以他选择了北海大学。
这是中洲最好的大学之一或许不如华清大学和幽州大学那般深入人心在国际排名上幽州大学比起北海大学也要略高一些可在政治领域就算在整个中洲也没有任何一座大学能出北海大学其右北海大学的理念注重思想注重人文政治中洲建国五百多年的时间里从北海大学中走出过三位中洲总统十一位中洲首相二十多位中洲次相以及上百位的中洲议员。
这是一座显赫的大学一座影响着整个中洲政治风向的大学被誉为东方的牛津现如今的中洲理事东城无敌华正阳万青云以及马上成为议员的白清浅都是北海大学毕业。
很多年前那曾经是陈方青梦想中的学府。
他如愿以偿的进入了北海并且极为顺利的完成了北海公务人员的考试。
北海的公务人员是全世界福利最好的每一个公务人员都会在北海分到一套至少八十平方米的住房。
但陈方青最终却还是选择回到了自己的老家。
父母拒绝了陈方青去北海定居的请求。
用他父亲的话说北海很好但家里更好。
那是他第一次与北海擦肩而过。
他在父亲的推荐下进入了市府担任过秘书在县城挂职去了省府然后被调到了秦州遇到了吴正敏。
那一年的陈方青三十岁。
三十二岁时他的父亲病逝。
三年之后他被李鸿河亲自接见并且发出了邀请。
他收到了来自豪门集团太子集团以及东南集团的邀请。
面对着他所主政的那所城市他做出了自己到现在都不知道该不该后悔的选择。
那是他第二次跟北海擦肩而过。
然后就是平步青云扶摇直上。
秦州行省理事。
天赋行省理事副议长。
天府行省总督。
西南市市长。
中洲议员西南市议长。
中洲次相。
中洲首相。
一路高歌。
但他依旧没有那种意气风发的感觉。
别人一路看着他鞠躬尽瘁呕心沥血但他自己的感觉只是小心谨慎。
他小心谨慎的利用着自己的权力和资源规划着自己的家乡自己主政的城市自己掌控的行省自己代表的国家。
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七十一年的人生到了今天。
一幕幕画面无比清晰的在他眼前闪烁着。
陈方青呆呆的坐在床上看着窗外没有朝阳的天空。
漫天雪花带着寒冷在天地中飘舞着凌乱唯美 安静。
如同过去很多很多年的时间里的每一天一样。
他问了自己的昨天。
然后问了自己的一生。
第一个问题。
他自觉问心无愧。
第二个问题他无法回答。
他的内心或许极为坦然可就如同他对吴正敏说的那样。
是非功过只能后人评说。
陈方青慢吞吞的站了起来 拉上了窗帘掩盖住了窗外飞舞的风雪。
他随意洗了个澡换下了睡衣缓缓的躺在了床上闭上了眼睛。
头痛已经缓解不用辗转反侧。
很快陈方青就进入了梦乡。
梦境里的天地是一片夕阳。
仿佛年轻了很多岁的陈方青感觉自己正站在隐龙海的湖边看着西方。
绚烂的霞光充斥在天地之间在层层叠叠的云海中缓缓下沉的夕阳仿佛一点一点的被融化着太阳的血在云海与天空中弥漫着变成了一片无比壮丽的血红。
那血红悄然占据了所有的视野。
最终变成了一双眼睛。
一双占据了梦境里的天空覆盖了云海的眼睛。
一双清冷安静但却又无比威严的眼睛。
那双眼睛璀璨而平静她俯视着大地俯视着隐龙海倒映着整个世界的恢弘景象美丽的如梦如幻。
看着这双眼睛陈方青突然间变得无比的恐惧。
他的意识被恐惧撕扯着完整的意识在刹那之间被撕扯的七零八落。
凌乱的思想在黑暗与光明交织着的梦境里胡乱的飞舞着有些温热甚至是炽热。
滚烫的感觉在意识的最高点沸腾了。
像是一片没有了多少温度的演讲缓缓的滑落着滑落向了未知处。
梦境完全破碎。
黑暗占据了一切。
最前方的方向是万丈的悬崖是无尽的深渊。
陈方青猛然睁开了眼睛。
卧室内熟悉的一切没有出现在视线里。
他的视线之中一片黑暗一片虚无。
那仿佛无穷无尽的黑暗与虚无充斥在卧室中充斥在天地之间是安静的无声的。
陈方青静静的睁着眼睛。
那片黑暗与虚无距离他越来越近如同一片轻纱覆盖在他的身上又像是无尽漂浮的灰尘找到了归处在他身上越积越多。
黑暗彻底落了下来。
一动不动的陈方青安静的看着前方。
彻底落下的黑暗涌动着最终将他的身体淹没在了仿佛没有尽头的黑暗与虚无中。
直到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