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无极地狱(2 / 2)
“我不是师傅,她的牵绊亦不是我的牵绊,那面铜镜,困不住我!”
“凡事总有个万一,”长乐道:“媚娘,春熙五怪再造化春秋,也终究是个凡人,你永远不知后事如何。”
苏媚娘看了归芜一眼,道:“若是旁的人,我定不会多管闲事,只是这事情发生在归芜姑娘身上,既是你我种下的因,理应品尝它的果,更何况,我想我已知出现在归芜姑娘梦中的那人是谁,此人,我一定不会放过。”
“你怀疑那人是……”
“想来应是他,他既是冲我来的,我苏媚娘奉陪到底。”
归芜在一旁听着她三人的对话,颇为不解,但向陌却好似听明白了,折扇在手中轻轻敲了敲,道:“恕向某多嘴,三位姑娘所说的,可是与神髓山感念寺中一幅壁画有关?”
苏媚娘打量着向陌,赞许地道:“向大官人知道的倒真不少。”
向陌也谦虚:“不过多听了些市井传闻罢了!”
小百川楼下的琵琶曲儿声又悠扬地响了起来,轻拢慢捻抹复挑,仿若珠玉滚落玉盘,清脆又如一阵春雨,苏媚娘从归芜怀中接过了团儿,站起了身:“归芜姑娘,便劳烦你再随我去一趟悦己斋了,小铺简陋,留宿一晚,望你不要嫌弃。”
她引着归芜一道走了出去,向陌沉思了一下,亦起身拦住了月如素的去路:“月姑娘,向某有一事相问,不知可不可以行个方便?”
长乐看了看他二人,笑笑,自出了门去,月如素重又坐了下来,静静看着向陌,等他开口。
“向某想问的,是有关不归山千秋客之事……”
月如素看向他的目光,深沉。
那么多年过去,悦己斋还是归芜从前见到的模样,进门便是一排又一排货架,上面摆放着各式各样的铜镜,每一面铜镜都只属于一个人,每一面铜镜都有一段属于自己的生命。
而她的铜镜,再没有了。
归芜被安顿在后院的厢房中,直到夜幕降临,苏媚娘都没有再出现过。
她始终是忐忑不安的,自桃花煞生生从她的生命中消失,她多年的心如止水都顷刻间烟消云散,心心念念的都是他,只要能找回他,便是让她再一次去阴曹地府点卯,她也是愿意的。
她在房中等得着急,苏媚娘的房间隔了院子与她的遥遥相望,却房门紧闭,她看得望眼欲穿,直到月亮高高升上了树梢,终于,门开了。
苏媚娘怀中抱了个锦盒,一身轻纱罗衫,竟是有说不出的美艳。她水蛇般的腰肢摆动着,袅袅娜娜穿过小院,向归芜房间而来。
房间里的烛火,都被苏媚娘熄了,只剩下一根红烛,燃在桌上,旁边放着的,是那只锦盒。
归芜其实很好奇,想知道锦盒的铜镜究竟是何模样,能让月如素谈之色变,可是显然,苏媚娘并不会让她遂了心愿。
苏媚娘让归芜躺在床上,自己则在桌旁坐下,二人之间,隔着一扇屏风。
归芜只能看见屏风上倒影出的苏媚娘的影子,看她将那锦盒打开,从里面取出铜镜。
可是,屏风上苏媚娘的手上,什么也没有。
却见苏媚娘凝神注视着自己的手,沉思了良久,忽然探头,将烛火吹熄了!
一室昏暗。
归芜仍睁着眼睛。
房间里仍有月光透入,依然可见屏风上苏媚娘的倒影,如画,是水墨在屏风上晕染开来。
果真是晕染开来,苏媚娘的手上,似乎真有一团水墨,在画纸上飘忽不定,变化出各种形状,似妙笔生花,能画出世间万千造化。
强烈的倦意,便是在这时侵袭了归芜。
归芜做了一场梦,苏媚娘看了一场梦。
梦中,是神髓山感念寺,三界殿上,金碧辉煌,释迦摩尼佛祖端坐于莲花座中,一手指天,一手指地,眼神俯视万象众生,微笑,不语。
大殿左侧的壁画,颜色鲜妍,绘了飞天,往西方极乐世界而去。
大殿右侧的壁画,颜色晦暗,有无刀林、沸镬、牛头、阿房等万千神怪画像,变相诡谲,是无极地狱。
一天,一地,一人间,佛祖端坐其中,万千角落,逃不过他的法眼。
苏媚娘知道,这是四十年前感念寺的三界殿,因这幅《地狱变相图》的壁画,还未曾被毁坏。
但归芜却并不知这是何处,只觉眼前这幅壁画似是活了过来,十八层地狱的景象在她面前铺陈开来,她漂浮在半空中,四周是刀山油锅断头台,有小鬼吹着阴风自她身边飘过,黑白无常勾了魂魄前来复命,而脚下,深渊万丈,地狱无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