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533) 金兀朮(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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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程宗扬笑道:「这里没有碧玉盘,也没有黄金碾,侯爷先凑合一下,等我发了财,咱们再换好的。」
殇侯换了衣物,一袭黑se的华服,广袖博带,头上戴著一顶束发的高冠,哪里还有半点朱老头的影子?
殇侯喝了口茶,「凝羽一切都好。叶媪见她资质甚佳,动了收徒的心思。这次来也是想问问你,让凝羽拜入叶媪门下如何?」
程宗扬喜动於se,「这是好事啊!还用问我?」
「哼。那个傻丫头,怕你不高兴,让本侯亲自过来传话。」
「辛苦侯爷了!」程宗扬给殇侯续上茶水,笑道:「侯爷这趟来,不会只为了这件事吧?」
「当然不是。本侯此行是为了赴约。」
程宗扬想起黑魔海巫毒两宗每二十年的祭典,只不过……
「侯爷,你不是蒙我的吧?你们定的时间不是今年立秋吗?现在才正月,差著七八个月呢。」
殇侯板起脸,「当然还要看看你的生意。」
程宗扬笑咪咪道:「正好说到生意了,我正想著找侯爷商量呢。」
「……就是这样,」程宗扬把目前的情形说了一遍,拍了拍手,「我把本钱全都投到江州这一战了。如果胜了,大家发财;如果败了,赔的底儿掉不说,单是负债都能把咱们压死。」
听说程宗扬大手笔从云氏借了二十多万金铢的债,还从晴州拿了两百万石的粮食订单,不算孟非卿从陶氏借的债务,仅程宗扬自己负债就不下五十万金铢,这样的数字以殇侯的城府,也不禁倒抽一口凉气。
「这做的是什么生意!还未开张,便赔了这么许多?」
程宗扬笑道:「侯爷,玩毒你是行家,做生意我恐怕比你强点儿。本来我只有六成把握,侯爷既然来了,这笔生意我便有了十成把握!」
殇侯沉住气,淡淡应了声,「哦?」
程宗扬嘻皮笑脸地说道:「黑魔海二十年大祭是在秋天,现在时间尚早,侯爷既然没什么事,不如在江州多待两天,ri子不用长,最多两个月。」
殇侯看了他半晌,忽然大笑起来,「好你个小子,居然想让本侯来替你守江州?你也不想想我黑魔海与岳鹏举的恩怨!江州陷落,星月湖尽灭,本侯高兴还来不及,你竟想让本侯和岳贼旧部合作,真是疑心妄想!」
「侯爷不肯帮忙也没什么,到时候赔钱,侯爷只用拿出来一成就够。」
「你自家的生意,让本侯赔什么钱!」
「喂,别忘了咱们是合股,赚钱你拿一成,赔钱你拍拍屁股走人?天下哪儿有这么便宜的事?」
殇侯气极反笑,「五万金铢——也罢!五万金铢买星月湖旧部数千条xing命,很合得过!」
「五万是底价。算上利息,至少得十万。另外,我们都商量好了,真要抗不住,大夥儿就全部撒腿跑人。活人总不能让尿憋死吧?所以说侯爷,你老想看笑话,恐怕是看不上了。顺便我给侯爷算算账:江州要失陷呢,您老人家的负债是十万金铢,加上原来的股份和珠宝生意的投资,差不多净赔十七八万。然後我还要养星月湖这一两千号人,每月起码得一万多金铢。侯爷承担一成,每月付款一千金铢。如果有伤病,数字还要再高点儿。」
不等殇侯发飙,程宗扬又道:「如果江州守住,这笔生意赚十万金铢,侯爷拿一成。江州每年的商税一半划入咱们盘江程氏,等於侯爷每年能拿到江州商税的半成。一出一入,算下来侯爷的赢亏是二十万金铢的现款,另加每年三万金铢的进出。」
殇侯眉头拧紧,一手摸索著膝盖。
程宗扬又重重加上一枚砝码,「侯爷若留在江州,我便能腾出手去做我的粮食生意。最多两个月时间,江州之事便全部了结。到时我先陪侯爷去一趟太泉古阵,找两件合适的东西,然後一同去赴二十年大祭之约,怎么样?」
看著殇侯脸se稍霁,程宗扬又笑道:「如果还不够,再给侯爷加点儿料。琵琶花jing……」
殇侯衣袍轻震,「叶慈?」
「她现在叫慈音。我们俩还有笔生意要谈,」程宗扬双手一摊,「可惜一直抽不出空啊。如果侯爷肯帮忙,我就想办法让大夥儿见一面。」
殇侯终於意动,「两个月!江州城!本侯的人不逾城池半步,星月湖的人即便尽数死在城外,也与本侯无关。两个月之後,无论到时是否解围,你都要依约而行!」
「一言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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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於搞定殇侯,程宗扬心情大好。没想到死老头会炼出这种奇毒,如果宋军没有相应的手段,江州城已经立於不败之地,剩下的只是怎么利用战争赚钱的问题。
鸩羽殇侯答应援手,让孟非卿也大出意外。岳帅一生只栽刺不种花,能得罪的人基本让他得罪光了,如今竟然是黑魔海的人伸出援手,孟非卿怎么也想像不到。
程宗扬笑道:「老头别的本事我不清楚,用毒可是大宗师。现在有张侯他们的部曲,殇侯的近卫军,再加上武二郎,实力恐怕比刚开始还要强些。江州这边能安定下来,我明天立刻去筠州,顺利的话,二月中旬赶到临安。届时正是青黄不接,粮价腾贵,我再好好点把火,从宋国身上狠狠斩一刀,将来几年大伙就吃喝不愁了。」
孟非卿十指交叉,沉思良久,然後道:「你若去临安,有个人,也许能给你帮上忙。」
「谁?」
孟非卿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道:「六个月前,我们接到消息,宋国皇城司的人盯上了晴州的齐云社。皇城司的人一路追查,後来赵誉也漏了底细,不得不和徐永一道离开雪隼团。提供消息的人说,皇城司已经调集人手,专门对付岳帅的旧部,行动时间本来是订在这个月。」
按时间算,孟非卿接到消息,应该正好是自己遇到谢艺前後。当时谢艺已经在南荒,星月湖无法联系上他,以致於龙骥殒落南荒。接下来便是星月湖旧部赶在皇城司动手之前,结束十余年的隐忍生涯,重新集结。
孟非卿道:「你如果去临安,要小心皇城司。据称贾师宪已经下令,从刑部和军方抽调了不少好手。」
程宗扬皱起眉,自己去临安是作生意,如果後面跟上一群皇城司的密探,那就什么事都不用做了。
「消息可靠吗?」
孟非卿毫不犹豫地说道:「可靠。宋国这次行动很隐秘,除了皇城司内部,只有太师府和军方的高层知道一些。」
程宗扬吃了一惊,「你们在宋国高层有卧底?」
孟非卿露出一丝苦笑,「也算不上。所以我犹豫著要不要告诉你。那个人从十余年前就向我们提供情报,但直到现在,我们也不知道他的身份。我现在只能告诉你,那个人提供的情报质量极高,能力也非常强。我们猜测,他应该是岳帅的信徒,只是岳帅蒙冤之後,故交全被清洗,他也不好暴露身份。」
程宗扬道:「老大,你们连他是谁都不知道,我怎么去找他帮忙?」
「临安明庆寺内,有座五岳楼,楼後是放生池,池旁有祈福的榜帖,那人有消息便会贴在榜上,你如果有事请他帮忙,也可以在上面留言。他能帮得上,自然会帮。」
「公开的榜帖?那还怎么保密?况且你们在临安那么多人,怎么会找不到他呢?」
「明庆寺的祈福榜帖,是香客用专门的福纸写下祈福的内容,投入福箱中,由寺中的僧侣逐一张贴到榜上。没有人知道是谁投的福纸,根本无从查起。」孟非卿道:「那人会在祈福帖内暗示每次放置情报的地点,你只用记住,他的祈福帖每次都是以君子二字开头。」
「那好,等我到了临安,试试看能不能与那人接上头。还有,」程宗扬明知道是废话,还是叮嘱道:「殇侯在江州的事,最好不要向外透露。」
孟非卿笑道:「殇侯的仇家不比我们星月湖少,你可小心了。」
「我就知道!跟你们打交道我只有吃亏的份。」程宗扬一肚子牢sao地说道:「保不定哪天我被人做了,都找不到喊冤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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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筠州粮食今ri市价,每石一千三百文。」
水镜中一个中年文士的影子渐渐清晰,秦会之神情悠然地说道:「昨ri盘账,我们手中存粮超过三十万石。购买粮食、粥棚施粥以及民夫的工钱,耗用资金一共九万三千金铢,合每石六百二十铜铢。」
虽然知道死激an臣和祁远很能干,但收粮三十万石,还是超过了自己最好的预期,程宗扬道:「怎么会有这么多?」
「筠州粮价原本每石三百文,依公子的吩咐,连ri来逐步提价,等挂出八百文的价格,不只筠州,周围十几个州县的大户都前来售粮。因为我们都是现款交易,给的又是金铢,那些大户都乐意和我们交易,价格也压下不少。原本成本还要高一些,但当ri从常平仓白捡的一批粮食,成本才能降到六百多文。」秦会之又道:「不过这些天收到的粮食少了许多。」
「哦?」
「如今筠州户户都在囤粮,不只原来卖粮的大户现在又大肆收购,连城中的居民每家也要买上三五石回去。」秦会之微笑道:「传言官军在江州大败,贾太师勃然大怒,更派大军前来围剿。筠州人心惶惶,都道粮价要涨到每斗两百文。」
每斗两百文,那可是每石两贯的高价。自己当初最好的预计也没有这么多,程宗扬大笑道:「死激an臣,是你放的谣言吧?」
「不敢。」秦会之一拱手,洒然说道:「前几ri滕知州为防止饥民大量涌出,前来粥棚视察,当问及粥棚是否还能支撑?属下答曰若粮价超过每斗二百文,就难以支撑。滕知州闻言良久不语。这番话却被民夫听到,流传出去。滕知州可以作证,流言实与在下无关。」
传个谣都这么技术,程宗扬真觉得把秦会之放在筠州大材小用了。
「激an臣兄,有你的!」
秦会之哈哈一笑。
程宗扬道:「从明天开始,全力抛售粮食!三十万石卖不完,能卖多少是多少!」
秦会之收起笑容,讶然道:「看眼下的情形,粮价至少要冲到一千五百文,此时出售,莫非江州有变?」
「有。」程宗扬道:「宋军准备与江州方面和谈了。」
「和谈?」水镜里秦会之差点儿跳起来,这可是个爆炸xing消息。一旦和谈的消息传出,粮价肯定暴跌,可宋军怎么可能与江州方面和谈?
程宗扬笑嘻嘻道:「宋军当然不会,但我们可以去谈嘛。」
秦会之才智高绝,一听就明白过来,抱拳道:「属下佩服!」
跟聪明人不用废话,程宗扬道:「我明天离开江州,届时萧刺史会亲自去宋营和谈。宋军营中乏粮,又新遭大败,城中去和谈,他们肯定求之不得,就算还想打,眼下也要装装样子,拖延时间,等後方运来粮食再动手。这个消息传到筠州,大概要三四天时间。和谈扯皮,等宋军养足元气,来来回回最少要半个月。
你们在筠州争取把粮价打压到每石六百文,然後再全力收购。」
「属下明白。」
程宗扬又嘱咐道:「卖给官府的要少一些,免得引起怀疑,另外,可以想办法拉拉昭南的关系,卖一批粮食给宋国。」
秦会之一点就透,笑道:「若是昭南哪位封君肯卖一大批粮食给宋国,眼下焦头烂额的滕知州必然长出一口气。我们程氏商会在中间牵线,身份也水涨船高,公子好计策!」
程宗扬交待完筠州的事,接著马不停蹄地与张少煌、星月湖诸人以及殇侯见面。首先是与张少煌商谈入股盘江程氏的细节。那些世家公子对入股并不在意,只当是小打小闹,但程宗扬有信心把他们都拉到自己已具雏形的商业航母上,给他们一个惊喜。
听说程宗扬要离开,张少煌万分不舍,待听到程宗扬要去临安,张少煌顿时来了jing神,无论如何也要让程宗扬在临安多待几ri,等他作为晋国的使节赶到临安,两人好好乐一场。
程宗扬满口答应下来,拍胸脯保证先摸清临安的风月场所,到时给他安排几个绝se。
接下来与星月湖诸人的商谈因为包含了大量作战的细节,耗时最长。整个经济战的基础是星月湖大营的安全,如果江州被破,所有的算计都没有意义。只有江州方面在战场上占据主动,自己才能从中渔利。
程宗扬深刻认识到,对於投机商来说,最重要不是掌握内幕消息,而是有能力制造内幕。只要江州还在,就算晴州所有的大商会联手与自己在商场搏杀,自己也有把握打赢这场商战。
萧遥逸对程宗扬提出的和谈极有兴趣,宋军固然亟需休整,星月湖大营的损伤也不轻。如果不是多了一千五百名部曲和殇侯的势力,现在就该考虑退路了。
能借和谈的机会休养几天,对双方都有好处。
侯玄等人对程宗扬准备远赴临安也无异议,与宋军打到这一步,两边都已经明白,宋军想打下江州固然不易,星月湖大营想在战场上破围也难比登天,现在看来,由程宗扬当初提及,众人闻所未闻的经济战,如今倒最有成功的可能。
殇侯的座船停泊在西门码头,他一入城就把一半西城划为禁地,那支曾经参与狙杀龙神的黑衣近卫队驻扎其中,戒备森严,让程宗扬怀疑老头究竟干了什么缺德事,这么防著被人刺杀。
老头一袭黑衣,头戴玉冠,风骨峥嵘,真有几分傲视侯王的气势。最重要的交易两人已经谈好,剩下的只是再确认一下,免得老头突然又改了主意。
程宗扬与殇侯闲聊几句,趁机请教了几个修行中的问题,看老头没有出尔反尔,便放下心来,起身向他告辞。
总归要在临安见面,殇侯也没有挽留。他老人家拿得起放得下,既然被这小子诳到江州的贼船上,便暂时把恩怨放到一边。<三月,江南草长。杂花生树,群莺乱飞……」殇侯轻吟著,眼中露出一丝缅怀和伤感。
程宗扬笑道:「正是江南好风景,落花时节又逢君。」
殇侯也露出笑意,过了会儿道:「你修行之速,不下於岳鹏举当年。但真气芜杂,论起修为之jing,却差得极远。气非jing纯,不得入通幽之境。再吸收死气有害无益,将真元多加凝炼,去芜存jing,才是正事。」
程宗扬深揖一礼,「多谢侯爷指点,小子知道了。」
辞别殇侯,已经是ri暮时分。水香楼华灯初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程宗扬不想节外生枝,策骑从後门路过,却看到一个人独自坐在阶前喝闷酒。
程宗扬心头微微一沉,然後跳下马,过去并肩坐下来,伸手拿过酒壶,喝了一口。敖润胡须不知道多久没修过,乱蓬蓬虬结著,程宗扬把酒壶递给他。敖润默不作声地喝著酒,两人都没有开口。
这次江州之战,雪隼佣兵团伤亡惨重,连副团长石之隼都殒身战场,即使江州之战取胜,雪隼团也难以翻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