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3 要见(2 / 2)
丘娉婷的鞭子甩得噼啪作响:“一群贱奴!猪!比猪还蠢!瞧你们这双手,细皮嫩肉,除了会把吃的喝的塞到自己嘴里骗个肚儿圆,还会做什么,什么事也做不好!说说,我丘娉婷为难你们了吗?好吃的吃着,好喝的喝着,好用的用着,不过是让你们绣一幅绣像,可你们,瞧瞧你们绣的,一个个绣的全都是歪脖树!呆头鹅!好,好,骗到我丘娉婷的头上来了!我得让你们知道羊毛是软的,牛角是硬的,石头是捏不碎的!来人!”
众女子魂飞魄散,哭喊道:“小翁主饶命,小翁主饶命!不是奴婢不肯用心,实在是没见过大王啊……”
丘娉婷怒极反笑,手中鞭子照着一个女子劈头盖脸抽了过去:“好好,你们这会儿可说了实话,没见过大王,没见过大王,早说什么来着!你们几个,哪个不是拍着胸脯信誓旦旦跟我说,见过大王,大王威风得紧,好啊,很好,当我丘娉婷是天底下最没脑子的白痴啊!我若是还留着你们,留着你们继续装傻充愣,骗吃骗喝,那我才真是没脑子的白痴!来人,把这些个可恶的贱奴骗子拖下去,掌嘴,打掉她们每一颗牙齿!使拶子拶指,拶废她们每一根手指!把她们摁到钉板上,使鞭子抽,抽到她们咽了气!”
静寂无声,好似置身荒漠。刑台上有两名女子哼也没哼便晕了过去。另几个腿一软一下子扑倒在地,磕头如捣蒜,别的什么话也说不出,只拼命哭喊“小翁主饶命”。
穆雪叹了口气。这些绣娘,没那个本事,揽什么活,是丘娉婷许下的重赏吧,又应了一句人为财死。
拶子拿过来了,鞭子拿过来了,四周死一样寂静,晚起的秋风听来更加凄厉哀凉。
夏侯云是王,她是丘家的奴,她见不到夏侯云的,但若夏侯云要见,丘家也不大拦得住。
穆雪向丘娉婷身边的丘碧珠点点头,右脚向前迈出一步,左腿慢慢地从地上跟着拖过去,如此向前走几步,沿台阶走上她并不陌生的红石刑台。
丘娉婷见着戴幕篱的穆雪,一愣:“这是哪个不要命的,敢往前凑?”
丘碧珠呐呐道:“小翁主,她,是哑奴。”
丘娉婷怪笑道:“哑奴?那个从北宫逃奴?你活够了,有一阵子不给你吃鞭子,你还想得慌!瘸着走路还觉得痛快了,想在地上爬吗!哈哈,想陪着这些贱奴一起受刑?好好,这可是你自找的!”
穆雪指了指红石刑台下的绣花架。
丘碧珠暗中吃惊,只听说这位曾经的太子妃,为了太子,杀人不眨眼,一个拿剑的人,也会拿绣花针?转念一想,谁能有她对云王熟悉呢,敢站出来,必是能做的。
丘碧珠眼露惊恐,小心地斟酌字句,对丘娉婷说道:“小翁主,绣像是准备送给大王的祭天金人图样,求的是福泽北夏富贵平安,若是染上太多鲜血,岂不是冲撞上天亵渎神灵,老天爷会发怒的,老天爷真的会发怒的。”
大地动过后,雁栖城损失惨重,人们悄悄传言,因为丘娉婷要打杀一个孕妇而惹怒了上天,上天才降下大灾祸来,丘娉婷断了两条腿,也是上天的惩罚。在整个北夏,人口都是极重要的事,出生的孩子越多,表示这个地方、这个家族越兴盛,雁栖城的丘家更为看重,有特别的家规,妻妾相争,祸不及子嗣。
丘娉婷鞭子一甩,冷冷笑道:“你在给贱奴们求情吗?没有绣像,发怒的不是老天爷,是我丘娉婷!我的日子不好过,凭什么由这些竟敢欺骗我的贱奴们好过!我不求富贵平安,只想顺了这口恶气!来人!”
穆雪看一眼怒气冲冲挥鞭的丘娉婷,看了一眼绣花架上与夏侯云很不相干的绣像,又看了一眼刑台上绝望的绣娘,慢慢拿起了一方崭新的素绢和亮闪闪的银针。
丘碧珠脸色发白,深吸气,浅笑道:“奴婢知道小翁主的心意,小翁主并不是真想要这些贱奴的命。哑奴站出来也不是自寻死路,我觉得她的意思是,她能够绣出小翁主一心一意要的绣像。”
丘娉婷狐疑地看着走到绣花架旁的穆雪,回头看丘碧珠:“阿碧,你怎么能够明白一个瘸哑巴的意思?”
丘碧珠:“小翁主,奴婢和哑奴在北宫,都是见过大王的,哑奴既然敢在翁主面前拿起素绢银针,小翁主不妨让她先绣出大王的绣像来。”
丘娉婷想了想,扬眉冷笑道:“绣不出来,可没时间再换人了!”
穆雪退两步,微微一躬。
丘娉婷盯了一会儿,道:“阿碧,这件事就交给你,我不管针头线脑,只有一个月,一个月之后我一定要看到我想要的绣像。你可想清楚,交得出绣像,什么事儿都没有,交不出绣像,连你也得搭进去,谁都逃不掉!我先走了。”鞭子啪啪,命令侍从抬起肩舆,扬长而去。
众人如逢大赦,急忙跪倒在丘碧珠面前,口中称谢。
丁四宝惊魂稍定,望着这些获救的绣娘心头又怒,明明是哑奴救了她们,她们却拜了阿碧,一帮捧高踩低的小人!
穆雪望着远去的丘娉婷,慢慢浮起一种怜悯。
丘娉婷看不到,她不过是匍匐在夏侯云脚下,等待恩宠的万千女人中的一个。
穆雪抬头望着北方的天空,嘴角边闪过一丝飘忽的笑意。
丘碧珠取出棉帕擦一下额上的冷汗,棉帕湿濡濡的,走到绣花架前,低低问道:“娘子,能行吗?”
穆雪未有表示,一步一步离去。
人们呆呆出神,忽然发现这个在他们看来丑陋不堪、瘸着一条腿、身怀野孩子的残废哑巴,她古怪缓慢的步履,有着一种神奇的使人平和的力量,竟使人们一刹那间几乎忘了她的丑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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