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只叹光阴弹指间(四)(2 / 2)
我歪着头想了想,“不如……叫元宝认你做干爹吧。”
九渊难得的微微睁大了眼,“殿下会同意么?”
我得意地笑了,“这种事勿需问他,我就能做主。”
九渊垂下头,露出了优美的颈项,他坐在那里,和几年前一样,优雅从容,宛如一株君子兰,我一直静静地等待着,终于他抬起了头,眼里尽是笑意,“求之不得。”
我立刻露出了灿烂的笑,“好,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也别办什么仪式了,俗气得很,就把晚餐定位认亲宴吧。”
九渊笑了,“那看来今日我不下厨是不行了。”
我朝他调皮地眨了眨眼,“躲得过初一,可躲不过十五。”
气氛一下子活跃了起来,我絮絮叨叨地跟他说完这两年的生活,又问他这段日子里做了些什么,他十分坦然道:“我回夷玉了。”
我这才想起他曾跟我提及过,他是夷玉人,我好奇问道:“可是家中出了什么事?”
他从未提起过他家里的事,但我从他的言谈举止中都能看得出,他必定出身富贵,否则断没有这样的雍容气度,他点点头,毫不避讳地说:“家父……去世了。”
我愣了愣,一时间不知如何安慰他,憋了半天,才说出一句:“节哀顺变。”
他点头,见我这副窘迫的姿态,笑了起来,“你且安心,已经过去两年,我早已放下。”
我松了口气,我自诩平日里口齿伶俐,可一旦遇到这种事,往往便会口笨舌拙,不知说些什么才好,我知道有些事,别人说什么也没有用,只能自己消化,一旦放下了,便能够坦然提起,就像现在的九渊一样,否则即便是亲近的人说再多的话安慰,无法释然的依旧无法释然,每一次提起,就像是一个刚刚结好的伤疤,又被活生生地揭开,露出鲜血淋漓的皮肉,好在,九渊一向豁达。
这个话题戛然而止,我不知该怎么问下去了,但他却难得的自顾自地说了起来:“我年轻时离家,抛弃了应该承担的责任和义务,父亲致死都不肯原谅我,可怜我一母同胞的弟弟,年纪小小,就要被迫担起原本属于我的责任,我自己却海阔愉悦,天高鸟飞,算来……我已经有十几年没回家了。”
“这次若不是听见父亲重病的消息,也许,我还是不会回去,我一直坚定地认为自己做的是对的,可当看到病弱膏肓,躺在病床上却依旧放心不下的父亲,看到当年那个单纯天真无忧无虑,现在却满是郁色面容恹恹的弟弟,我第一次在心里问自己,是不是当年的选择是错的。”
我静静地听他说着,可心中的疑窦越来越大,他面容平静,语气自然,像是在说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可不知为何,我却听到了一种不可言喻的感伤。
“父亲去世后,家中乱成一团,弟弟尚年幼,我父亲临终前我答应他,务必等家中诸事上了轨道,平静下来再离开,所以这一待,就待了两年。”
我皱着眉头听他说着,突然他话锋一转,笑道:“我来时受了嘱托,让我代他向你问好。”
“我,我……”我惊了一下,心中隐隐约约的猜测好像因为他这一句话变成了现实,可实在太过震惊,一时间吞吞吐吐,不知说什么好,没想到他如此直接,我尚未做好心理准备,他便一下子将那层纸捅破了。
他微笑着看着我,好像他刚才说的话那么平常,我倒不应该那么反应过度才是,我深呼吸了几口,目光灼灼,“你弟弟……是白云华?”
他点点头,毫不犹豫,我又有些踟蹰起来,和他认识后的所有情形如浮光掠影般在脑海中过了一遍,两年前大安皇帝病重,那位惊才绝艳,弃位出走的前太子确实返回了夷玉,被永宁帝白云华封为了琨王,所以……
“那,那你……”
他定定地看着我,“我是九渊。”
我忽然回过神来,对,他是九渊,那些身份不过是世俗中的人们给他贴上的标签而已,我认识的眼前的这个人,才是真真实实存在的,我突然笑了,“对,你是阿九啊。”
我们相视一笑,仿佛一切尽在不言中,这是一种与生俱来的默契,就像那时他并不认得我,却能对我说,“荒野相遇,兄台不如过来小酌一杯。”
那么其他的事又有什么打紧,刚才的迷惑一扫而光,我便一如既往兴匆匆地问起问题来,“小白怎么知道你认得我?”
九渊先是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我口中的小白是指的白云华,嘴角一勾,便说道:“我那个傻弟弟,某次上完朝之后特地把我留下来,问我在江湖闯荡多年,认不认得一个叫柴蓟的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