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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为姐姐祈福、哭祭的理由,求了盛朝去了宫外水神庙。
偏殿之内,卿商一脸雷击地靠在桌边。
因为那传言中死在宫中大火的孟翎华,正好好的倒在地上。虽是蓬头垢面,但却是一个活人,活生生的人。
我闩上门闩,道:“她虽坏事做尽,我却不能夺她性命。可我也容不得她,你带走吧。”
卿商脚下蹒跚,朝我走了过来,“为什么?”
我低头看着这一身华丽端庄似云锦的的宫服,低声道:“还记得那日我同你谈人生吗?”顿了一顿,“有时候人的命运是既定的,你不要觉得有什么难过的。好好抚养亲亲。”
地上的孟翎华动了几下,醒了过来。她突然猛地捧着头摇晃起来,继而大叫起来:“火,好大的火!”
我越过卿商,蹲下身,道:“姐姐,你从那大火里逃过一劫,想不想见见你现在的模样?”
我递了面镜子给她,她疑惑地看了一眼,猛地甩开镜子,尖叫道:“不不不!”
过了一会,双手于虚空中摸索着什么,嗓音凄厉:“眼睛!我的眼睛!孟婉华你个小贱人,你做了什么!”
我轻轻闪开,她扑了个空。我道:“你气数未尽,我取不了你的命,却不代表我不能动手。瞎眼又毁了容的女人,你我这场角逐中,你觉得谁胜了?”
她气得浑身发抖,破口大骂。
我担心会引来外人,索性一掌把她劈晕了。
卿商始终一句话都未说过,我自己一个人嘀嘀咕咕说了好些,说了亲亲最爱吃什么、夏天睡觉盖冰被、会对柳絮过敏、老太太吃的养生丸服下后记得吃花露...叨叨絮絮很久,久到我觉得嘴巴很酸,再也说不出话来。
卿商忽的眼眸似鹰,开了口。那嗓音竟像是被火烙过,残败不堪:“记得吗?”
我一愣。
“那时你说,你会做亲亲一辈子的娘亲。”
其实我并没有食言,孟婉华的一辈子只有一年时间。而在这一年时间里,我的确只有这么一个儿子。
我想和他说这些,可是不能。
我眼神一动,嘴唇就这么一翕一合,没有声音。
鞭炮声。喧嚣声。嬉闹声。
屋外传来祭拜水神的热闹鼓乐,嗡嗡然不知唱的什么。
屋内,我听到自己的声音,是两个平平淡淡的字。
“抱歉。”
他并不知道,今日这样的结局乃是我擅自更改命格,而要付出的代价。黑无常的那面镜子里,我看到的,是亲亲原本的结局。
那镜子里,我与卿商感情日渐升温,不多久便定了婚期。因临近梁国的充州突发大水,水患难平且敌方蠢蠢欲动,卿商要前去治水,我与他便提早成了亲。成亲后第三日,他远赴充州。灾民流落至邺城,亲亲心善救了一对晕倒的兄妹。却万万没有想到,这与他同岁的苦命小兄妹是救活了,亲亲却染上了瘟疫,而我亦因照顾他被传染。
最终的结局是,我同亲亲皆药石罔极,一年之期到头的那一日,一并魂归黄泉。卿商治水患归来,不堪此番打击,自愿驻守边地再未回过邺城。孤苦一生、孑然一生,苦撑四十岁早逝。
我改了这样的结局,卿商和亲亲都能好好活着。而代价,不过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亲缘零落,情缘尽断,世世孤苦。”日后这属于亲亲的命格,会应验在我身上。
黑无常那时问我,就当真一点儿也不担心日后应证。我笑了一声,却没有回答他。
我还当是什么可怕的代价,亲缘寡情缘断对于孟婆而言,应不应证,并没有什么不同。即便有一日应证了,世世孤苦不过是一界忘川司神的自觉。
我素来总以为,生离与死别相比,生离更痛苦千倍万倍。但为人这些时日来,却也免不了沾惹了些人世间的俗气,觉得最痛楚的还是死别。生离尚有后会可期,但死别再无他日可待。
今日这番结局,与之相比,算不上完满,可已然是个仁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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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华宫,深夜。
盛朝喜着一张脸来同我讲一桩趣事,说卿商前些日子上了请辞的折子,虽有满殿朝臣苦言相劝,甚至跪了满满一殿,但他去意已决,前日就离了邺城。
今日大雪,我帮他掸走领间雪珠,他握着我的手问我冷不冷,又问我再过两日便要过年了可有什么缺的。实实在在一副郎情妾意的好模样。
我笑着摇头,又着宫人添了几块碳。言罢,他说今夜无论如何要宿在这里。
我起身倒了杯酒,隔桌相对,还似当时在籁音阁。
我恭敬地敬了他一杯:“第一杯,多谢圣上放了卿家。”
饮罢,又倒了一杯,“第二杯,多谢圣上留了孟翎华一命。”
再倒了一杯,“第三杯...”
他静静看着我,“这一杯怎样?”
我自嘲般笑起来,实则早知有今日这样的解决办法,我何须那样费神,要俊上爱上我。
本该只要断了皇帝和孟翎华的姻缘线,再让孟翎华和卿商在一处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