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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第六十七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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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大雪格外厚实,缠缠绵绵地下了一整个冬天。

月儿掀开厚重的门帘,冷风“嗖”地一下钻了进来,透心儿的凉爽。

路上新收来的小丫头勤快得紧,平日里在工厂培训,得空了便到月儿这帮着干些力所能及的活。

月儿逼问了几次,她才羞羞答答地道了自己的名字,叫“狗妮儿”。

这名字着实是拿不出手的,月儿惯于喜欢给人起名字的毛病又犯了,想来想去,送了她一个“萍儿”的名字。

萍水相逢,却点醒了月儿,足以让彼此感激对方一生了。

大年三十了,有家有口的佣人都被月儿给放了假,剩下的人一清早就忙活了起来,贴春联的,粘福字的,置备年夜菜的……

人手不够了,韩梦娇和刘美玲也得了空,过来帮忙。

毕竟都是年纪小,刚干了一会活,便在这雪地里玩闹了起来。

积雪越来越厚,索性打起了雪仗。韩梦娇是个多机灵的小鬼头啊,偏碰上了刘美玲这个倔脾气,两个人互相往脖领里塞着雪块,谁也不肯认输。

月儿从旁观战,嗤笑了一番,当真是情敌相见,分外眼红啊。

萍儿和槃生也加入了进去,月儿抿着嘴,倚门独立,不由地咋舌。槃生一个大小伙子对抗三个姑娘,把三个姑娘打得四处逃窜,嗷嗷直叫唤。

呸,就这德行,估计得打一辈子的光棍,活该!

槃生与三个姑娘打雪仗仍不过瘾,看着倚门站着的月儿,问道:“夫人,你也参与进来呗?”

三个姑娘跟在雪崩里刚逃了生回来似的,也跟着点头如鸡啄米:“是啊夫人,一起来玩啊?”

月儿近来小肚子一直不甚舒服,再加上自己好歹也是这宅子的主母,上下几十口人看着呢,能跟她们打起雪仗来?

月儿摇头不允,韩梦娇却打算来硬的。颠颠地跑过来,正打算拉住长廊下避雪的小嫂子。

却只见门帘又一次被掀开了,正对上三哥那张比冰雪还冷峭的脸。一双眸子直直盯着韩梦娇,似两道寒光,射得她心惊胆战。

脚下没留神,踩冰碴上了,一个屁股墩坐在了地上。

惹得一院子的哄笑。

就连韩江雪都被她的滑稽样给逗乐了,揶揄道:“你做什么亏心事还这么怕我?我就给你嫂子送个披风出来,看给你吓的。”

韩梦娇暗自腹诽,要让你知道我拉你小娇妻打雪仗,你还不把我这身皮剥下来做坐垫啊,于是一轱辘爬起了身,攥起个雪球直接塞进了槃生大笑的嘴里。

没一会,一群人又扭打成一团了。

月儿看着他们青春洋溢的样子,竟不知为何生出了一丝感慨来。自己不过是相仿的年纪,竟不知不觉间,老了一整辈一样。

披风被搭在了月儿肩头,她侧脸看去,韩江雪也正看着院子里的孩子们。

“你这是做什么?今儿虽是雪大,但也不大冷。”

韩江雪:“我听刘妈说你这几日小肚子不舒服,怕你着凉,所以给你送个披风出来。”

月儿会心一笑,嘴上却说道:“我又不是个纸糊的小人儿,风一吹就散了。让梦娇看见,又免不了揶揄我。”

韩江雪宠溺地看了看月儿,又宠溺地看着天井里乱跑的孩子们,感叹道:“家里有孩子,还真是热闹起来。”

说者无心,于月儿听来,却觉得心头酸涩。对于孩子,韩江雪提过一次,就那么一次,失败了也就失败了,从那以后便再没提起过。

可月儿心中是知道的,他体谅着她,却不代表他不想要个孩子。

膝下承欢的天伦之乐,月儿也想。可二人你侬我侬的生活了这么久,却一直没有个动静。

想到这,月儿方才还挂着笑意的眸光黯淡了下来。韩江雪敏感地捕捉到了这一点,揽过月儿:“热闹归热闹,乱哄哄的也够人心烦了。”

月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转身回了房间:“新年了,有个礼物要送给你,快进来看看。”

月儿从衣柜当中掏出了一个衣服的防尘罩,神神秘秘地打开,里面是一套西装。

“给我买了新的西装?”

月儿食指在脸前轻轻摆动:“错!是做了一套!”

“哦?你们服装厂还扩展了男装的业务了?”

月儿的食指仍旧没有放下来,又摆了摆:“又错!不是我服装厂的业务,是我,你的妻子,袁明月女士,亲手为你裁剪缝制的!”

韩江雪看着月儿认真又自豪的小脸仰着的样子别提有多喜欢了,却仍要保持着矜贵的姿态,逗逗她:“你不是做了套大码的女装套给我了吧?”

“试一试不就知道了么?”

——

不得不说,韩江雪其人,宽肩窄腰,腿长胸厚,是十足十的衣服架子。

他换过了衣服,从里间缓缓走来。翩翩风度让早已司空见惯了他的挺拔的月儿都再一次沉沦。

他的皮相与身姿,是月儿一辈子都无法戒掉的瘾头了。

月儿凑上前,从上到下地观察了一番韩江雪身上的西装,满意地拍了下他的肩膀:“很好!你长得足够好,我做得也足够好。”

韩江雪憋着笑意,挑眉问道:“你还有这手艺?和谁学的?”

月儿伸出自己的纤纤玉指,指尖仍有深深浅浅的伤痕,半是邀功,半是真的委屈巴巴:“当真是我自己做的,一针一线都是我缝的。”

韩江雪颔首在她指尖轻轻一吻:“我知道了,辛苦夫人了。只是夫人……是有什么暗指么?”

月儿不解,新年礼物而已,能有什么暗指。

见月儿双眼澄澈,磊落极了,确实没有其他意思,韩江雪也就抿嘴一笑,没有继续说什么。

恰在此时,家里来了电话,是韩家打过来的。

“大帅让少帅带上夫人今晚都回老宅守岁,嘱咐了两遍,要带小姨娘回去。”

带宋小冬回老宅?月儿心中打起了鼓。宋小冬此行同意回东北,提出了的第一个条件就是不能回韩家。

可她若执意不回去,韩江雪和月儿也不能把她一个人扔在家里过年……

听了消息的宋小冬正巧也在此时赶了过来,她仍旧是一团和气的笑着,可说什么都不同意进韩家门的。

月儿和韩江雪说破了嘴皮子,对方只是四两拨千斤,语气不轻不重,却执拗得很。

“我去了,以什么身份坐在席间呢?姨太太?我从来没同意过给韩静渠做什么姨太太。客人?哪里有人会到旁人家去过除夕呢?”

韩江雪想了一想,揽住了宋小冬的肩膀:“父母亲恩,大可比天。你从来都不是韩家的姨娘,更不会是疏远的客人……你就是我娘,以我亲生娘亲的身份,堂堂正正地与自己的儿子过一个安稳年,这没什么不可的。”

宋小冬抬脸望着年轻人坚毅的脸庞,他的眼神是那般笃定,没有一丝一毫的游移。

“娘的生恩,爹的养育,我都没法割舍。所以我们一起去过一个年,过了凌晨,我便送您回来休息,就一晚上的时间,就当陪陪儿子,可好?”

宋小冬的眼中已经有了热泪,半年多的光景,韩江雪从对她的排斥,到慢慢走近,到理解与爱护……这一路走过来,不可谓不艰辛。

仔细思量,小儿媳从中周旋平衡,出了多少力?宋小冬看着儿子儿媳的眼神,她终于决定放下那强大的自尊心,成全他一个完美的新年。

“好……诸事听你的。”

韩江雪转身出门去备车,两位女士在站门口向外望去,那笔挺矫健的背影,是她们心中最坚实的后盾。

只是……只是今天这后盾走起路来,怎么感觉怪怪的呢?

一行人到韩家的时间还有点早,晚饭还没备好,韩静渠见宋小冬肯赏脸,高兴得像个孩子似的,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直接干起了下等佣人的活计来,一会给宋小冬添点茶,一会给宋小冬剥个果……

佣人们吓得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只能跟在身后忙得团团转,又不敢真伸手去帮忙。

韩江雪与月儿从旁看着,强忍着笑意,倒觉得欣慰起来。

自古言道一物降一物,如今这土皇帝头上也有了能动土的了。

韩家没有了年纪小的男孩子,便没有人有那兴致放挂鞭炮,放个烟花的。坐在屋子里,听着旁边院落里时不时传来的乒乓作响,众人不禁感慨,咱们家还真是得添丁进口了。

月儿听了这话,心里又是一阵酸涩。说话人有意也好,无意也罢,但如今能添人丁的,恐怕只有月儿了。

月儿打小被豢养,吃不饱穿不暖,为了培育出那种瘦弱病态的娇柔美感,她总是贫血的,月事也就没准过。仔细估算了一番,这次月事又推迟了将近一个月了,如此身子骨,恐怕真的很难又孕。

月儿想着自己在天津时候痴痴傻傻地以为自己怀了孩子,是何等的天真?

这话无异于戳到了月儿的痛处,她低敛眉目,掩饰着自己的失落,然而只要是她的神色,哪怕细微末节,都不会逃过韩江雪的双眼。

他突然起身,若无其事地嗤笑:“简直可笑,放鞭炮而已,没了孩子,我们还放不得了?”

说罢,便拉起呆坐的月儿:“走,我带你出去听响儿去。”

韩家洋房后院,有个规模还算可观的大院子,是完全按照天津老宅的院落一毫不差地布置的。假山耸立,草木森森,只是冬日里没了植物,被积雪盖了去,变成了光秃秃的空场子。

韩江雪叫副官买来了鞭炮,“喏,他们不放,咱们俩在这放就是了。”

月儿哪放过鞭炮?她平日里连阴天打雷都要心头震上一震的人,远远地听着还凑活,让她亲手放鞭炮,她是万万不敢的。

韩江雪让了几次,见月儿实在是抗拒,一双杏眼已经急得通红,像一只分百分百的小兔子似的。便只好揉了揉月儿的小脑袋,指着假山:“你站在那,我放鞭炮,你看着就是了。”

月儿向后退去,脚下的雪地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响声,让人觉得还挺舒服。

她看见韩江雪点了烟,小心翼翼地去引燃那鞭炮的引线,火苗窜起来,月儿便赶忙高喊着:“快回来!”

本能地捂住了双耳。

鞭炮噼里啪啦地响着,一声声震动着月儿的耳膜,震得她腔子直疼。她身后离假山还有点距离,近乎出于本能的,月儿又向后退了一步。

她原以为积雪应该是同样的厚度的,可身后的积雪显然软上一些,月儿脚下力道没掌握好,脚踝一崴,直接跌坐在了地上。

炮仗也放完了,韩江雪看着滚在雪地里的月儿,一面急切地赶来,一面又不忘了嘲笑她胆子小得像只小猫。

月儿被说得羞赧了,索性拽住韩静雪的胳膊说什么都不放,硬生生地把韩江雪拽倒在了地上。

雪软绵绵的,一点都不疼。

韩江雪索性躺在了那柔软如棉花的雪地上,张开一侧的臂膀,示意月儿可以躺过去。

月儿嫌冷,才不遂了他的意,踉跄着起身,“你自己躺着吧!”

韩江雪身高体壮,并不畏冷,索性用手肘垫住了后脑,闭上眼睛,享受着大雪纷飞之中的宁静。

月儿绕着他漫无目的地踱步,脚印直接踩出了一个“大”字型。就在“大”字即将收口,就是月儿又一次靠近那假山旁边的时候,她又一次踩空,差点倒在地上。

一个人跌在一个地方两次,可不是什么明智之举,月儿气鼓鼓地看向脚下的雪地,细微处,看出了有着些许不同。

绕着假山的一圈,雪地的厚度与别的地方并无二致,肉眼上是看不出有区别的。

然而踩下去,就发掘出了不对劲。那雪只浮着一层,上面轻柔绵软,下面却是雪踩过成了冰碴的样子。

月儿蹲下身,用手抚过那层浮雪,很快,就露出了一个不大的脚印来。那脚印是颇有些奇怪的,看着更像是半只脚……

月儿倒知道这是什么,是高跟鞋,而且是细跟的高跟鞋的脚印。

大冬天里仍旧保持着穿细跟高跟鞋,这恐怕一定是个不常出门的姨太太,平日里不需要走几步路,还得保持着优雅。可姨太太来

月儿突然间来了兴致,顺着那脚印一路追踪下去,慢慢地绕着走了半个假山,绕到了院子的一丛茂密的景观松林里去。那松林直通着洋房的后门,平日里是不怎么走人的。

这面通着洋楼,那脚步的终点呢?

月儿沿着脚步折返,最终,回到了韩江雪躺着的那块雪地上。到了那儿,脚步便消失了。

月儿站在此处,望向洋楼,她发觉这个地方竟然是整个洋楼的死角,这里的人看不到洋房里的房间,同样的道理,洋房应该也看不到这里。

韩江雪扒拉着身上的雪,一手撑着地面,准备起身。只是觉得手按着的地方,响动之后有了细微的回音,他抬头与月儿对视,四目相对,二人默契地皆是满脸震惊。

二人赶忙蹲在地上扒拉开那片地上的积雪,敲了敲几块地砖,其中一块明显有着与众不同的回音。

是空的。

韩江雪与月儿废了九牛二虎之力,仍旧没能将这块砖移动分毫。

月儿不解,正欲开口问,韩江雪却将食指抵住唇做了噤声的手势。

韩江雪将月儿拉开,向空旷地走去,放了挂鞭炮,于噼里啪啦地响动声的掩盖下,在月儿耳畔低语:“这块砖下面应该是悬空的,要么机关是我们在我们没发现的地方,要么……”

最后一节鞭炮扑棱这余力炸响过后,空旷的雪地上荡起了回音。

月儿忙问:“要么什么?”

韩江雪摇了摇头:“只是个猜测,应该不会。有可能机关不在地上,而是在地下。”

月儿也觉得不该有这等道理,倘若机关在地下,那在上面用着多不方便……

韩静渠作为一方统领,算得上封疆大吏了,一生戎马倥偬,手上沾染了不少的鲜血。这个世界上的人对于他的恨一定是大于敬重的,他在府邸给自己修一条暗道或者是地下军备库,都是可以理解的。

月儿与韩江雪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也便没有过分放在心上。

生于这等高门大户,父子亲情淡过于权势的争斗的。韩静渠防着韩江雪,没有将这个通道告知他,也是可以理解的。

月儿帮韩江雪扫着身上的积雪:“快回去吧,天冷,再着凉。”

二人回了洋房中,恰赶上众人纷纷下楼,基本上所有人都到齐了。

六姨太仍旧风姿绰约,眉目之间似有摄人魂魄的妩媚本事,只睨了韩江雪一眼,便于檀香木折扇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声线娇俏且魅气:“三少这赶的是什么时髦?穿的裤子都这么与众不同?”

她一言既出,全家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韩江雪的裤子上。一双腿笔挺修长,然而却能一眼看出不对劲来。

一时间哄堂大笑,他们这位少帅的西装裤子,竟然没有开门,直筒筒的,如同一条女人的内衬裤一般。

月儿也在众人的笑声之中逐渐发现了问题,她这才明白为什么一直看韩江雪的模样怪怪的。

韩江雪却不以为然:“法兰西新时尚,势必能引领新的摩登潮流的。”

韩梦娇在一旁捧着臭脚:“三哥这条腿真是人间尤物,穿什么都好看。三哥,你这是哪里的款式,我可以让工厂生产出一批来。”

韩江雪看了一眼一旁局促的月儿,笑道:“你们可生产不出来,天底下独一份,从裁剪到缝制,都是你嫂子一个人完成的。”

此言一出,众人全都笑着看向月儿,月儿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这套西装,是月儿根据西洋设计师所绘制的女装这几图,再套上韩江雪的尺码,她自己发挥改造的。

哪里是什么时尚新潮,这明明就是她忘了给裤子预留位置了!

恰在此时,众人的身后传来了男人的笑声,那笑意里带着月儿也分清是嘲讽还是玩笑的意味。

是韩江海,韩江雪的大哥。

他大喇喇开口:“三弟,我看明白了,夫人这是暗示你呢!”

月儿骤然想起韩江雪在家时候也问过她想要“暗示”什么,月儿惊诧于兄弟二人第一次能够有着如此默契,也好奇他们都认为她在暗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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