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纠结（上）（2 / 2）
“春娘说不管多大年纪，这羊乳羹是对身子好的东西，让姑娘时常喝。之前姑娘嫌这味道重，春娘这回可是特意换了做法，一点膻味都没有。姑娘若是不愿时常喝，偶尔喝上个一两回便是了。”关雎看着还能抱怨的林乐曦，知道她尚好，笑着说道。林乐曦起身，将手搁在描金梅花几上，看着骨瓷碗，轻叹一声：“知道你们一个两个都忧心我，我都到这时候了，也不是天真不知事的小姑娘了，这点子坎儿还是能自己过去的。我从前只觉着自己手里握着那些多人脉关系，拿着棋子，是个下棋人，可到今日才知道原来自己也只是个局中人。”说着说着眼神竟又落寞了。
关雎看着心内着急，可又不知道该如何劝导：“姑娘宽心，车到山前必有路，总是有法子解决的。”
“是啊，车到山前必有路，总会有解决法子的。”林乐曦苦笑着应了一声。
“今日叶娘子从三清观斋戒回来了，姑娘若是实在没头绪，不妨去问问叶娘子。说不得便有了思绪呢。”关雎福至心灵，忽而开口道。
林乐曦笑着摆手：“先生这些日子有事情忙，她之前便与我说了。来了京都，多少事情都得我自己亲自铺排，她只负责我的课业旁的一概不管。我亦不愿因这点子小事叫她烦忧，这般就挺好，我自己想想法子便是了。”
艾草捧着刚造册好的册子过来：“姑娘，这是按着您的吩咐新做的册子。您瞧瞧，可还能用？”
之前林乐曦到京都的时候便有心收拾林家留在京都的生意，这半年来一直在让塍泉家的整理收拾，如今可算是有点成效出来了：“这册子做的甚是清楚，塍泉家的果然还是很有本事。让寒露跟着她婆母好生学习，后头受用着呢。”
艾草闻言笑道：“何须姑娘吩咐，寒露姐姐早早就上手了。这册子便是她造的。”
“她都嫁给塍行快有三年了，你们怎么还是唤她寒露，该叫嫂子了。”林乐曦眼底都是笑意。
艾草道：“这几年下来都习惯了，好容易改了谷雨姐姐的称呼，后头会好好改的。”
林乐曦看着这册子上头来来往往的记录，一笔笔的记录的清楚，微微蹙眉：“咱家在京都的格局不小啊。”
艾草看着在一边的茱萸，点头道：“奴瞧着，确实不小。老太太目光长远，一切都为姑娘安排好了。还有夫人，都为姑娘安排的很妥当。”
“可不是，我如今的根基可不就是母亲和祖母打下来的。”林乐曦叹着气，将手里的册子合拢放在一边，“去告诉固也一声，今日过来与姊妹几个一块用膳。我有好些日子没见着他了，兄弟姊妹几个坐在一处好生说说话。吩咐厨房，今日做个锅子来罢，东西丰盛些，固也与阿晴如今都是长身体的时候，该吃些补的。”
说到膳食，关雎上前道：“春娘说了，姑娘的吩咐厨房每日都照做呢。只是二姑娘这些日子不大爱吃燕窝子，厨房便上了牛乳。给少爷那边的一顿不落的，诚嫂子盯着呢。”
林乐曦点点头，算是知道了。
春娘在这上头一向格外尽心，林乐曦的吩咐下来了，到了晚上厨房便端了杂菇冬笋烩鸭子热锅来，热气腾腾的，还冒着泡儿呢。
林乐旭身着蓝地璎珞梅花绫绸箭袖，腰间一条同色三嵌宝腰带，脚下蹬着白底青面鞋子。到这年纪已经是翩翩少年郎了，踏着稳稳的步子进来：“阿姐！固也给阿姐问安。”
“你个臭小子，耍什么滑头呢。在外头几个月，嘴巴倒是愈发滑了。”林乐曦笑着打趣了一句，一眼瞥见了他腰间的荷包，这百蝶穿花锦缎香囊还是林乐曦未来京都前在扬州时候空闲时间做的，这几年他一直带着，“这香囊也好些年了，也不知道换一个。就算是看不上外头送进来的，阿晴也给你做了好几个了，她的手艺可一点也不比我差。”
林乐旭闻言，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腰间佩戴的荷包，微微一笑：“二妹妹做的自然也好，只是我更喜欢阿姐的。阿姐难道还不知道我的性子不成？”
“正是因着知道你的性子才希望你换上，稚子何辜，何必为了那点过去与她根本毫无牵扯的事情便牵连阿晴。她是个好的，帮了我不少忙呢，荣国府那还是她在帮我看着呢。”林乐曦带着黛玉这几年，她会不知道黛玉的性子么。
林乐旭垂眸：“阿姐既知道我的性子，那便明白这如何都是改不过来的牛性子。再说了这荷包不旧，尚且还能用呢。”
林乐曦听见了，无言沉默了一会子，最后无奈叹息，伸手将他腰间的荷包取了下来，转手递给了菖蒲：“你去后头的掐丝镶螺钿铜胎匣子里取了金累丝绣花香囊来与他，往后若是阿晴再给固也送荷包，都接到维桑院，与我的一起送去给林诚家的。”
“阿姐你的针线我还是看的出来的。”林乐旭辩解道。
林乐曦淡淡一笑：“阿晴的针线我比你了解，她若是真想给你做荷包，便能做到以假乱真的程度。你可大胆查验，若是能瞧出来，那便算是你的本事了。你如今的课业如何了？我也有好些日子不曾校验了。等阿晴与暖暖来了，我可要好好看看。”
“哎呀阿姐~我好不容易过来能跟阿姐吃顿饭，阿姐怎么就又说上我的课业了。我又没落下课业。”林乐旭看着自己阿姐那样子，颇为头疼，“我还以为阿姐是好久没见着我了想见我了才让我过来吃饭，结果还是检查课业。”
林乐曦见状笑道：“表哥说过了，他来见你，觉着你被我保护的太好，家主的样子不见踪影。让我不要老是拘着你，当心将小老虎崽子养成了小猫崽儿，适当的要你磨磨爪子。我已去信询问司马先生，不知他老人家可愿意来京都，若是不愿我想着请他举荐一位好的先生，咱们自己去请。我是不知道你外头如何，光看功课也瞧不出来甚，你身边还是得有一个靠得住的长辈看着。我再成熟，那也只是一个女儿家。你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总要出来磨砺的不是。”
“司马先生上了年纪，多半是不愿来京都的。”林乐旭知道司马先生的性子，那是宁折不弯的，也不愿意亲近权贵，他能成为司马先生的关门弟子那还是凭他自己的真本事叫司马先生看中的，不是走旁门左道进去的。
林乐曦点头：“我知道，所以我原也没打算真的让司马先生舟车劳顿的，千里迢迢的跑来京都，只是为了教导你这个学生。在信里头我留了好大的口子，若是能，请他荐个可靠的夫子先生，至于能不能请来那是咱们自己的事儿。你自己在学堂里多留着点儿心眼子，外头的人谁知道是奔着谁来的。当心叫人家利用了去，那可就不值当了。”
“这阿姐尽管放心，我心里都是明白的。不会叫人家利用了过来的，我也不会叫人家有这个机会的。”这个事情林乐旭心里比哪个都清楚，不然他也不会叫林诚家的将自己的日常开销外加接触来往的人家写成册子全部送进来给他阿姐过目，好让林乐曦心中有数，看清京都那些人家的嘴脸。“我在北境那些日子，也是见过风雨尝过风霜的人，虽则表哥觉着我叫阿姐保护的好，可我没觉着我哪里像个小孩子。阿姐将外头的事儿都交给我了，就算我不是家主，也做着家主的事担着家主的责任了。哪怕不如阿姐的能力强，却也是当了一个家了。”
林乐曦讶然的看了他一眼：“固也，可是父亲与你说了甚？！”
林乐旭不自然的撇开目光，低头道：“倒也不是，就是随便听了几句话罢了。”话及此处，忽的回神：“阿姐，你知道些什么可是？”
“我能知道些甚，不过就是林家的那些旧事罢了。再多也不过就是祖母那边的了，怎么，你也想知道？”林乐曦苦笑一声，道。
林乐旭连连摆手，他之前看着自己阿姐对付苏州，便知道旧年的事儿没那么好了结：“阿姐，苏州那边如今可还安静？当年咱们可下手不轻。”
“怎的，你怕了？”林乐曦笑着看他，见他摇头，便笑道，“我在苏州留了人的，当初我可是撂了话的，要么不动，一旦动了那就得让他们这辈子都翻不了身。不然后头的麻烦事儿愈发多。若是他们敢轻举妄动，我可不介意再打压他们一回。大不了就是把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全都翻出来，叫大家都知晓罢了。不过就是叫外人议论几天，又不是甚伤筋动骨的大事，也没什么了不得的。”
林乐旭看着微笑的阿姐，心底忍不住往外冒涩意。他的这个阿姐，总是不想叫人知晓她内心底的软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