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2 / 2)
谁遣来,不难猜。
“让他滚。”
门外冯玉抖了一下,知晓顾百里心情不佳时会将自己关在书房,怕惹火烧身再不敢多言,回头就将御医打发走了。
门房苦巴巴地递给冯玉一封信函:“公主府送来的。”
将军府的主人敢蔑视天家忽视公主,冯玉不敢。
于是揣着信,战战兢兢地回到书房前禀告:“大将,公主府送来了一封信,殿下口谕,必须交到您手上。”
屋内没有动静。
冯玉也不敢推门,更不敢就这么走了。
过了许久,才传来一声:“拿进来。”
冯玉如蒙大赦,推门把信件小心地放在了书案上,随后头也不敢抬地退了下去。
书房烛火通明,火光的阴影落在了信函上——郎君亲启。
顾百里漠然地看着这极其讽刺的四字,启开,只见漂亮的簪花小楷跃于纸上:燕草如碧丝,秦桑低绿枝。当君怀归日,是妾断肠时。
借以诗仙李太白作得《春思》,抒发妻子对夫君魂牵梦萦的思念。
荒唐的是,那‘杀夫’两字就压在这封信下边。
顾百里:“呵。”
他面无表情地将纸置于烛火上,烧成了烬。
大抵是他收下第一封,让公主府那位尝到了甜头。
第二日,公主府又来了一封: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
第三日,公主府又来了一封:春水初生,春林初盛,春风十里,不如你。
第三日,公主又来了一封: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顾百里:“……”
等到第四日,公主府那位登门了。
当知道虞淮想去将军府时,婕玉是想拦着的。
虞淮却抱着那盒装着千年人参的匣子兴冲冲道:“夫君受了伤,又为我这案子一连奔波数日,我这个当妻子的理应好好谢谢他。”
婕玉拗不过她。
虞淮坐在紫铜鎏金大镜前,将一对芙蓉玉环交到婕玉手心,婕玉小心翼翼地穿进了虞淮耳垂。
“我们殿下真美。”婕玉看着镜中人由衷道。
黑发如绸面若春花,黛眉似柳叶,一双水杏般的眸中色泽清亮,宛若晨曦间晶莹剔透的朝露。小巧耳垂间的坠子发着光亮,一时让人生出珠玉反倒因人生辉的感叹。
虞淮扬起嘴角,启唇间贝齿整齐洁白,语调轻快:“将那件月牙白梨花长裙拿来。”
婕玉转述让人去做,又问:“殿下今日想梳哪种发髻?”
虞淮想了想:“倭坠髻吧,蔷苑的姑娘都梳这种发髻。”
婕玉手抖了一下,面上虽不显,心里却是百感交集,沉甸甸地堵在喉中化作一句‘我们这……痴情的傻公主哟。’
因着顾百里喜清静,虞淮去将军府时便只带了婕玉和另外两个机灵的婢子。
到了将军府时,将军府大门紧闭。
婕玉下车马去和门房交谈,虞淮便在车里等着。
没一会儿,婕玉撩开帘子道:“殿下,驸马不在府中。”
“去哪儿了?”虞淮蹙眉:“莫非是去蔷苑了,夫君为我的事奔波数日,倒是很久没见她们了。”
她纠结去不去蔷苑,以往顾百里提过,让她没事不要往蔷苑去,免得惊着无辜人。所以这之后她都不往蔷苑去,送各种物件都是让婕玉去的。便是婕玉也没进蔷苑的门,只将东西交给了蔷苑管事。
婕玉道:“驸马在赤军营。”
虞淮的表情完全垮了下来,赤军营……那是她不能去的地方,单看一个厉邵就知道。
“无事。”虞淮很快振作起来道:“我等夫君归来就是。”
婕玉清楚虞淮的性子,知晓这是个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主儿,于是提议道:“要不进府中等候。”
“夫君不在府中,我若贸然入内……”虞淮摇了摇头:“罢了,我就在外边等吧。”
虞淮等了许久,从天明等到黄昏,又从黄昏等到月升。
紧闭的将军府门掀开一道缝,露出其中通透的灯火。
继而,大门完全打开。
顾百里站在台阶上冷眼看着虞淮:“殿下到底要做什么?”
他一直在府中,只是不想见人。
虞淮没想这么多,正要下车马把人参奉上去。
下一瞬,就被一股力带倒,跌回车厢。
许是顾百里身量挺拔的缘故,与他同处一个车厢内,倒显得有些逼仄。
虞淮猛地撑着车壁才堪堪稳住身子。
见到近在咫尺的顾百里,虞淮解释道:“我想着夫君伤势未愈,又一连为我的案子奔波,所以来送这个。”
她打开匣子,露出里面的人参。
“为殿下开脱的理由荒诞又可笑,殿下不会真信了?”哪知顾百里瞧也不瞧:“陛下为何将案子交给我,殿下心里不清楚吗?”
虞淮默然片刻。
她怎么会不明白。
还自己清白这事,大梁任何一个官都能做到并且能堵住百姓的悠悠众口,但堵不住赤军的嘴,毕竟顾百里是十万赤军的将军。
能让赤军闭嘴的只有顾百里。
疼爱虞淮的崇安帝是要让顾百里这个受害人亲自将此事终了,还虞淮一个清白。
“殿下不必日日往将军府送信。”顾百里嘲道:“我深知殿下秉性……”
“我送的信夫君都看了呀。”虞淮抓住重点,喜极打断:“那在夫君心中我是一个怎样的人?”
“……”顾百里以为虞淮会难过会就此放手,触到虞淮满脸真切笑意时,不由愣住。
脑海中不禁想到:
-不论你做什么,我都永远欢喜你。
-春风十里,不如你!